自己也明白,这会儿就问湘湘:“你现在都不走了,是不是怕我突然死了,来不及看我最后一眼你回去吧,这里地方太小,你挺着肚子走来走去,我看着心慌。”
湘湘没说话,用热手巾为静姝擦拭胳膊,静姝又问她:“我能熬过你生下孩子吗”
“别胡思乱想。”湘湘不愿回答生死,反问静姝,“在这里闷吧,天气凉快了,咱们出去走走可好”
静姝闭上眼睛,吃力地说:“我还能去哪里,实在要说”她闭着眼睛也能露出笑容,回想起从前,练舞献艺的辛苦都不算什么,她和湘湘的点点滴滴,却都是心头最甜蜜的记忆,她道,“还记得吗,咱们说将来攒了钱,要去京城最贵的馆子大吃一顿。”
“那就去呗,咱们现在吃得起。”可是湘湘才说这句话,静姝却已昏昏沉沉睡过去,正如太医所说,她现在醒着的时间,会越来越短。
而这天,湘湘没有等到齐晦来见她,她体谅新皇帝的忙碌,但齐晦也为她送来一样东西。当她把和慕先生平日坐的一样的轮椅推到静姝眼前,静姝惊讶地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湘湘笑道:“是慕家打造的轮椅,慕家老先生因旧疾腿脚不灵便,常年都靠这个代步,你坐在上面,我可以推你去任何地方。”
静姝摇头:“我还能去什么地方,我不想出门。”
湘湘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说:“太医嘱咐我要多走一走,才好生养,就当是陪陪我你坐在上头,想睡了随时可以睡,醒着的时候,我带你到处看看。”
听说能为湘湘助产,静姝竟立刻就点头:“我去。”至于去什么地方,全凭湘湘做主。
如此,当新君即位,朝廷正迅速建立新的皇权,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后却依旧在民间,她什么正经的事也没做,一面等待分娩,一面则陪伴她多年的姐妹。
昔日静太妃那般张扬,宋静姝的身份,大多数人都知道,如今她落到这个地步,很多人都觉得,皇后是故意做出宽容大度的姿态,想要将来以德服人。可湘湘并不在乎她们怎么看,最后的日子里,她只想好好陪着静姝。
她们走过很多街巷,也去了传说中最贵的酒馆,因慕家的人全部迁徙去新都,慕家祖宅重新变得清静,湘湘更把静姝接入王府,也好方便她和齐晦相见。至于如何照顾静姝,只要湘湘身体好,齐晦没多嘴一句话,但他每一次见到宋静姝,都意识到生命正在消逝。
待得七月下旬,慕家人已全部抵达新都。那晚沈嫣光顾着简风,忘记了曦娘的未婚夫如今正是慕家的当家人,等她意识到时,隔天一早慕清就来接走了曦娘,眼下他们已双双到达新都。
那之后,沈嫣带着皇后偶尔来王府做客,说起慕清与曦娘,嗔他们尚未行礼已是新婚之态,如胶似漆,连个信儿都不知道捎回来。至于简风
皇帝迁都,并非单单厌恶这座皇城存留的痛苦回忆,回忆是在心里,去到哪儿都不会消失,真正影响到要迁都的原因,自然是牵涉地势地貌的变化,以及对外敌的防御,而非一己私欲。
但京城突然失去了皇城根下的庇护,成为与其他城镇一样的地位,商贸必然受到影响。皇族高官的迁徙,新都土地宅邸的分配和建造,数年之内,国家大笔金银不断流转,要稳住局面更要从中获利,对简风是一大挑战,他如今一心一意谋大事,那些日子的唉声叹气早已不见。
男儿有大志向,家人朋友又怎好用儿女情长牵绊他,好在慕茵在新都正努力学慕家机关术,慕先生决定打破家族传男不传女的旧俗,渴望慕清和慕茵这一代能继续传承发扬,她也无心儿女之事,两边都耽搁着,反也成了好事。
九月时,沈家父母到京,与老侯爷及世峰商议后,低调简单地为世峰和沈嫣办了婚事,将私宅重新装点当做新房,反正两年后就要搬去新都,在这里怎么都能凑活。
只有庞夫人认为婚礼如此低调,配不上庞府的门第,不仅不参加婚礼,之后不愿见儿媳妇,他们婚后许久,沈嫣还没有向庞夫人敬过媳妇茶。这件事,却成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这群兄弟姐妹里,唯一一桩不顺意的事。
到十月,湘湘在王府顺利产下一子,孩子出世已在凌晨,湘湘阵痛一整夜,齐晦在产房外寸步不离,当啼哭声响起,当襁褓里的婴儿送入他怀中,齐晦却只匆匆看了几眼,便问:“朕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皇后”
、302好好的
激动的皇帝没有被允许进入产房,他现在要做的,是去祭告列祖列宗,好让他们知道皇室又将得以传承。同样是做皇帝,到了齐晦这里,才登基几个月,就连皇嗣都有了,仿佛在他身上,什么都顺风顺水,真正是天之骄子。
“湘湘,朕去去就来。”隔着房门,齐晦唤了一声便匆匆离去,屋子里湘湘缓缓睁开眼睛,见侍女们拥簇着沈嫣将孩子抱了回来,沈嫣小心翼翼放到湘湘身边,对她说,“皇上去祭告宗庙,这可是大皇子,湘湘你真能干。”
姐妹之间,依旧如从前那般彼此称呼,但这三个月来,她和齐晦努力适应了异于从前的礼节。湘湘说,既然做了皇帝,就要有周正的模样,夫妻的感情不会因称呼而变化,但帝王却时时刻刻要警醒自己的责任。但湘湘第一次喊齐晦皇上时,笑得齐晦都跟着脸红,好在慢慢的都习惯了。
“这孩子像谁呢额头这么高”湘湘侧身看着孩子,似乎还不敢信这就是她的骨肉,沈嫣则欢喜地说,“等我将来生了闺女,给你做儿媳妇可好”
这话似曾相识,湘湘自然想起了静姝,她们姐妹曾经约定,生了孩子做亲家,她一面点头答应沈姐姐,抿了抿唇问:“静姝怎么样了”
湘湘是在静姝房里忽然出现分娩迹象,两人分开时静姝拉着她的手要她保重,那一别那一眼,仿佛就是生离死别,此刻她心里亦扑扑直跳,毕竟折腾了一天一夜,她担心静姝可能太激动,已经过去了。
沈嫣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时醒时睡,但那边的丫鬟过来问过好几次,看样子她醒来,就是在问你。”
话音才落,门前有丫鬟进来,说宋姑娘来了,想看看大皇子,湘湘很讶异,忙让请进来,便见侍女推着轮椅来,而湘湘带着静姝归来后,就把几间常去的屋子和花园的各道门的门槛拆了,好方便静姝进出,但静姝来了王府后,已经没力气像之前那样坐着随湘湘到处走,逛过一次后,这才是第二次来湘湘的卧房。
沈嫣抱起小婴儿,来到静姝身边,枯瘦的人眼中露出光芒,小心翼翼将一直荷包塞入孩子的襁褓,沈嫣笑道:“到底是干娘不一样,我们都是空手来的。”
静姝眯眼笑着,她很想抱一抱这孩子,可她抱不动,只能轻轻地摸一摸,而后示意丫鬟将她送到床塌边,湘湘轻声道:“等我出了月子,再抱去给你看。”
静姝只是笑只是点头,仿佛没有说话的力气,与湘湘双手交叠,许久之后她又有昏睡的迹象,才被下人送回去。沈嫣将孩子交付给乳母,亲自送静姝,回来时简夫人到了,她一时说不上话,再之后皇帝匆匆赶来,说既然已经祭告天地,他不需要再顾忌什么,硬是闯进了产房。皇帝守着皇后,旁人自然都不得再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