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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致的提出了意见,天子却突然又问为数不多的两个沉默之人,态度其实就已经十分明确,天子对解缙这些人的表态很不满意。

杨荣沉吟片刻,才道:“微臣以为,事情已经发生,固然是无法挽回,可是国有国法,若是立即裁处郝风楼,反倒显得宫中为讨好藩王而不惜一切息事宁人,这样做固然是好,却也不免让天下人以为陛下有失公允。郝风楼毕竟是天子亲军,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可是他的身份却也敏感,倒不如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做决断,如此一来,若是果有亲军不法,自是严惩不贷。可若是情有可原,却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宗室,难免让人诟病。”

朱棣阴着脸,仍旧没有表态,最后看向杨士奇,道:“士奇怎么看”

杨士奇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似乎揣摩出了什么,平淡地道:“杨侍读所言不差,不过微臣也有一些浅见,事情闹得这么大,郝风楼肯定要惩处的,关键在于如何惩处,陛下应当追根问底,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再进行惩处。”

这番话似乎和杨荣的意思差不多,其实却是差之千里。杨荣的意思是,把事情查清楚,分出对错来,再进行处置。可是杨士奇虽然也主张把事情查清楚,可是查清楚的本意是分清责任,若是郝风楼确实占理,但还是要惩处,当然,这个惩罚就要轻上许多,解缙这些人喊着要以谋反惩处,这太重了,只要郝风楼没有错,再将他削职为民,如此,不但给了宗室们交代,看这意思,似乎天子也有保全郝风楼的心思。

解缙这些人直接以谋反论处,不但无情,而且给人一种天子纵容宗室的感觉。杨荣呢,公事公办也不好,若是郝风楼当真无罪,最后权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伤的人毕竟是宁王世子,宗室们还不要炸锅

反而杨士奇的法子最是妥当,就算郝风楼没有错,陛下依旧给予了处罚,这是照顾藩王的颜面,给宁王一个交代,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朱棣笑了:“士奇所言甚是。”

这一句话出来,让解缙等人顿时有点脸色挂不住,老乡坑老乡,谁知道,这时候杨士奇居然推陈出新,投了陛下所好,反而他们显得里外不是人了。

杨士奇却是苦笑,他一开始就感觉事情不对,因为天子不顾忌这个郝风楼,还需要找这么多大臣来商议直接一句话,姓郝的脑袋就搬家,这个世界自然也就清静了,何必多此一举。所以他早就预料陛下召大家来未必是询问意见,而是要得出一个符合他心理的答案,这个答案就是,既要安抚住藩王,同时,也没必要取了郝风楼的性命。

朱棣随后又问:“既要彻查,又当如何彻查”

大臣们面面相觑,大致已经明白了陛下的心思,怎么查又成了一个问题。

假若是让锦衣卫自己去查,难免包庇,其他衙门呢其实也未必靠谱,大家都知道,宁王的影响很大,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大抵是要有失公允的。

解缙吃了一次亏,现在倒是谨言慎行起来,其他人见解缙不做声,也不好发言。

倒是杨荣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牵涉藩王,陛下不可置身事外,臣窃以为,该当当殿御审,以陛下之能,方能明辨是非。”

朱棣抚案,笑而不语。

杨士奇补上一句:“杨大人所言甚是,陛下御审,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这番话很厉害,别人来审,若是郝风楼无罪,宁王那边肯定不能接受,也肯定要跳出来大骂不公。可要是郝风楼有罪,别人只会认为这是有人袒护宁王,陷害忠良。御审的作用不是解决问题,而在于安抚舆论,天子出面决断,谁敢不服

朱棣笑了,点头称善,道:“如此甚好,后日廷议,那么就定于后日召宁王等宗室,再押郝风楼入宫。二位杨卿留下,和朕说说御审问事宜,其余人等各忙公务去罢。”

解缙等人灰溜溜的被赶了出来,许多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杨荣倒也罢了,偏偏这个杨士奇让大家感觉背后被插了一刀,出殿之后,解缙走在前头,胡广快步追上去,用吉水话道:“解学士,杨士奇是怎么回事,事先为何也不通融两句,突然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解缙的脸色平静,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一抹余晖,却是反问:“这个郝风楼,你怎么看”

胡广叹息道:“不好说。”

解缙笑了:“不是不好说,是有些事不方便说,太子殿下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去裁剪朝廷开支,增加岁入,可就为了这个郝风楼,结果得来的却是陛下的斥责。你以为只有杨士奇看穿了陛下的心思不对,杨士奇看到的只是陛下。而本官所虑的却是以后。你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吗人无远虑,纵无近忧又如何所以,不必理会杨士奇,谁更高明,还是未知之数。”

第一百零六章:陛下圣裁

朱棣的心思其实很好猜测,至少在三宝看来很是简单明了。三宝知道,郝风楼落难,祸根还在那一日奉天殿里。

朱棣之所以要保郝风楼,一方面是东华门那儿确实有真金白银,另一方面,郝风楼是朱棣的人。

当然,要完全保住却不容易,宁王给予的压力实在太大,以至于连朱棣都不得不丢车保卒,所以对朱棣来说,假若能够保住郝风楼性命,至于其他都可以用来牺牲。

御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京城,一时间百官议论纷纷,不少人觉得陛下太过纵容一个百户,也有人认为这是陛下有意对藩王们不善。一些不怀好意的流言也都传了出来,若是当今陛下当初打着靖难和恢复祖制的旗号推翻了建文,可是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和建文没有区别。建文凌辱宗室,当今天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传播这样流言的人显然是别有居心,只是这种敏感话题反使人津津乐道,尤其是那些永乐朝利益受损之人,更是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面高深莫测的说什么莫谈国事,话锋一转,便开始指桑骂槐。

推波助澜之下,谁也不曾想到一件纠纷最后演变成了震动天下,牵涉无数人利益和立场的事。

东华门百户所反倒让人一时遗忘,近邻百户所有个飘香楼的客栈,这客栈生意很是火旺,却是因为它的菜色主要是以北地为主,南人不爱荤腥,可是这里的招牌却是羊肉、狗肉,酒水也是从山东运来,比之南方的酒水更加辛辣。因而,不少从龙来的文武将校都爱凑在这里。

二楼靠窗的位置就有几个武官坐在这里吃着羊汤喝着酒水,这样的天气里,吃上一碗羊汤,再喝上几杯美酒,整个人都能火热起来,几个武官的脸上,已是升起了红晕,额头上扑哧扑哧的冒汗。

他们说话的口音很怪,似是而非的官话,却又不是北平口音,酒意上头,便豪放起来,拍桌高歌,举着筷子敲打碗碟。

“砰”厢房的门被人踹开,门外十几个校尉拥簇着本地总旗吴涛怒气冲冲地进来,吴涛大吼:“穷吼个什么,让不让人吃饭敢在这里撒野,胆子不小。”

这突如其来的事儿,让几个武官面面相觑。

他们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隔三差五都要来这里快活一下,可是今日,居然有人找上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