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不知是被风雪吹袭,还是情不自禁,流出泪来,泪水顺着他那脸上的横肉落下,先是热乎乎的,接着变成了冰水,最后冻在了他的衣襟上。
“来,给个痛快”
几个鞑靼人嘀咕着,已经拔出了刀。
刀尖很锋利,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肚子里。
他们没有选择胸膛,而是肚子,把他的肠子拉了出来,这守备疼得发出怒吼
在他的身边,传出戏谑的狞笑
蓟县。
就在一日之后,喊杀已经响起了,作为北平的最后屏障,虽然已经得知了山海关的消息,可是仓促的防务却还是抵不住这排山倒海似得野蛮强盗。
县衙。
这里已经清冷了。
许多差役已经不知所踪,便是开始坚持要固守到最后的县丞,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许多人愚蠢的开了南城门,妄图向天津卫逃窜,这却给了鞑靼和瓦剌人可趁之机,而一旦出了城,两条腿、携家带口的人是永远及不上那草原上的骏马的,杀戮已经开始
就在这空荡荡的县衙里。
县令朱海看着陪同在自己身边的幕友文彬一眼。
文彬拿着笔墨,看着这位东翁。
朱海的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臣蓟县县令遗奏:永乐四年腊月初四,元寇围城,攻城甚急蓟县已失,臣岂敢苟活于世,守土之责,微以微末之躯”
一封奏书写完了,朱海认真的看过之后,仔细的将它的墨迹吹干,宛如宝贝一般,并没有叫人发出去,因为这时候,确实无人可以发出了,他将奏书搁在了县衙大堂的匾额后头,然后看着自己的幕友一眼,苦笑道:“文松兄,老夫聘你来,本是望与你哎如今不曾想,竟是误了你。”
“其实,老夫守土之责,非死不可,文松兄若有机会”
这幕友慨然道:“大人许国,学生岂可独活今日蓟县一失,这江北之地,再无宁日,生灵涂炭啊大人若是不弃。学生与大人一道,死国可乎”
“好。”朱海没有再劝,直接走向了旁边的偏房,房梁上的绳索已经系好,凳子就在吊绳之下,朱海坦然笑道:“今日,老夫就做这第一个死节之人,但愿也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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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杀戮
蓟县县令显然不是最后一个,本在该地巡检的巡按周章,亦是殉国而亡。
消息已经传开,整个北直隶像是炸开了一样,到处都是携家带口南下的僧俗百姓,更有甚者,大量的官兵也混杂在其中。
有人忠义,就有人贪生畏死,这种事,本就常见。
而打草谷的鞑靼和瓦剌人,显然还没有闲工夫来管这些人,虽然四处有游骑烧杀劫掠,可是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北京。
拿下了北京,就等于是夺下了一个巨大的粮仓,这些粮草,足以维持十几万铁骑的一年的生计。更重要的是,可以直接截断明军主力的后路,到时反客为主,那疲惫之师南下时,决战的地点就在北京,很明显,一旦如此,明军几无胜算。
没有粮草,劳师远征,又匆匆而回,疲惫不堪,这样的军队,即便此前再精良,也不堪一击。
更为重要的是,北京还是大明的重要政治中心,象征意义巨大,一旦拿下,则大明的内部自己怕就要乱起来。
说起来这些瓦剌和鞑靼人也是可怜,几年之前,天天被一个叫燕王的家伙压着打,高兴的时候出关揍你一顿,不高兴了,还是出关,燕王殿下不但杀人,还喜欢顺道儿带点牛羊回去,至于帐篷、大车之类的东西不能带走的,还喜欢放火。
那些年,草原上的日子过的很苦,苦不堪言。今年是这个部族挨揍,明日就是那个,有的实在打的受不了了。就请内附归降,一开始的时候,这倒还是好主意,可是渐渐的,那位叫燕王的人不肯了,觉得吃了亏,便来个驱虎吞狼。想内附,投名状可有
如此三番的折腾,大家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假若再遇到天灾,那真是白骨皑皑、尸横遍野。
好不容易,这位大爷据说不折腾大家了,人家长驱直入。打自己侄子去了。这事儿,在草原上倒也普遍,草原上本就是强者为尊,燕王很强,他侄子看上去似乎很瘦弱,叔叔欺负侄子,那简直就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消停了几年,草原恢复了一些。而这时候,燕王又来了。
只是当年的燕王已经成为了大明天子。当年只是数万明军,而如今,却是三十万,号称百万。
没活路了
那就拼吧。
幸好,这些人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老对手的,这位燕王殿下,也就是现在的大明天子,从一开始,就没把大家伙放在眼里,这当然也是情有可原,当年人家是燕王的时候,就他娘的随意吊打,现在成了天子,手握雄兵百万,数不尽的钱粮,还不是收拾你跟玩儿一样。
他们很敏锐的感觉到,大明的后方,必定空虚。
这就是机会,眼前的这个北京城,想必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鞑靼和瓦剌人虽然攻城不怎么样,可是欺负残疾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就在这浩瀚的雪原上,远处只有光秃秃被积雪覆盖的山陵。
大队的骑兵继续前行,而在这队伍之中,却有一个裹着狐皮袍子的人骑着马,在他的前头,还坐着一个半大的小子。
此人肥头大耳,满是横肉,出身于准格尔部,名马哈木,如今乃是瓦剌部的首领,手握这十几万铁骑。
此时的他,眼中掠过的既是狡黠,也有贪婪,与他同乘一马的却是他的孙子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