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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他本贵为王子,可是他并不快乐,他的两个皇兄,一个能文,一个能武,善文者通晓古今,善武者号称万人敌,在燕王府,他虽是幼子,却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哥哥们相互敌视,某种程度,既是因为忌惮,也是因为出于对对方的尊重,正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才会有威胁,有了威胁,才需要去争,去抢。

可是朱高燧呢,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感受到他的锋芒,他本就是透明的,朱高燧深知,自己唯一的优势,无非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乃是高贵的血液而已,没有这些,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他不甘,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哥哥们的,凭什么自己永远只是一片绿叶,他也要争。

于是他学会了暗中冷笑,他学会了装傻充愣,他学会了制造兄长之间的矛盾,他从小开始,就永远挂着一张伪善的面具,因为他知道,荒唐的外表,才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不得不说,他已成为了胜利者,他脱颖而出,再一次证明,即便资质平庸,亦是可以笑到最后。

然后呢

他君临天下,他富有四海,只是他却一直处在不安之中,得到了,才害怕失去,得到的东西越是可贵,就越是惶恐,他猛地张开了眸子,他不能失去,永远不能失去,一旦失去,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他露出了狞笑,一字一句的对着虚空:“朕受命于天,是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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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六十四章:桃花盛开

在万寿宫里,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铜盆儿,匆匆地抵达了寝殿。

寝殿里,如往常一样,十几个宫娥、太监各据一边,有给娘娘梳头的,有端茶递水的,还有佝偻着身子随时静候吩咐的。

搁在不远处的獸炉冉冉冒着熏香,宫灯外头照着一层宫纱,使得这清晨之中,幽暗的宫室之内染了一层红晕。

今日乃是先帝祭日,徐太后却没有表现得有太多的悲痛,她只是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中的自己已是垂垂老矣,眼角的皱纹已越来越深刻,她老了。

于是徐太后抿嘴笑了笑,想要回复从前还在豆蔻年华般的烂漫笑容,只是镜中的自己,笑得竟是那么的惹人生厌。

她微微蹙眉,挥了挥手,身后梳头的宫娥连忙将银梳子放到一边的托盘,而后盈盈后退几步。

徐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才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身后那宫娥道:“娘娘,已到辰时了。”

“噢”

徐太后抿了抿朱唇,笑了,她慢悠悠的道:“今日是有廷议吧”

宫娥道:“是是学士黄淮主持,各部都去了人。”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雷鸣,却不知是十几里外的火炮砸在了哪里,这一下子,整个宫室仿佛都在微微的颤抖,寝殿里的宫娥和太监都有些心悸,一个个面如土色。

徐太后却是脸色如常,照例问道:“皇帝呢,这样的大事。皇帝难道不必参加么”

“今日乃是先帝祭日,陛下正在暖阁追思”

徐太后又微微的笑了。

只是在笑的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幽幽叹口气。道:“是啊,是啊,今日是先帝的祭日,他已过去了三年,三年了,春来了又去,冬至了又走,整整三年了,可是哀家啊。至今还记得他的样子”

徐太后说到这,脸色才有了一些动容:“先帝从不畏死,哀家是知道他的,他这辈子是不是个好皇帝,哀家不知道,却知道他对得起大丈夫几个字,从前驰骋雪原,弯弓射马,深入大漠。手刃贼酋,哀家从未看到他有过半分动容。可是哀家也知道,他怕死得委屈,可是偏偏。他却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徐太后说到这里,铜镜中的她竟是开始抽泣起来。

这三年来,除了出殡开始时。她大哭了一场,就从未有人再见她哭过。可是今日,她的眼泪竟是有些止不住。她眼中闪烁着泪花,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道:“他这辈子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即便是有,可是他也总是会告诉那些给他委屈的人,笑到最后的总是他。只是只是”

徐太后的手在握紧,最后她长长出了口气,才继续道:“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先帝保护哀家,而哀家也该为他做一些事了。”

美眸一转,竟是多了几分锋利,她长身而起,拖着长裙,赤足在这寝殿走动,她淡淡一笑,透过纸窗,看着外头巍峨的建筑,琉璃的屋瓦,那眼眸旋即微微眯起,朱唇一抿,笑了

“时候,快到了吧。”窗外春光璀璨,微微的春风拂过外头园林的花朵,带来丝丝芬芳,艳阳已是高高挂起,徐太后笑了,眼眸之中带着几分期待,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却又带着几分复杂,她喃喃念叨:“天气,多暖和啊看,桃花也开了只是可惜这里不是北平”

北平已经成为了北京,可是徐太后却依旧将那里称之为北平,那遥远的记忆之中,寒风凛冽的北平城,永远都是春光明媚,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徐太后只是一个单纯的贤妻良母,她有一个有担当且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三个健壮的孩子,她永远忘不了从前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而如今,她成了天下人的母亲。

“呵”

徐太后又笑了。

她旋转过了身,转过身的时候是何等的决然,她的目中宛如刀刃一样锋利,她的脸色古井无波,背对着窗外的春色,徐太后一字一句的道:“召徐景明入宫觐见”

一个早已候着的太监立即磕了个头:“尊懿旨”

拖长的尾音还在梁柱之间环绕,而这太监已是脚步匆匆的离开。

大殿之中,死一样的沉寂,时间化为了虚无。

徐太后坐回了梳妆的镜前,身后的宫人继续为她挽鬓,她手搭在椅子的扶柄上,芊芊手指在轻轻的叩着檀木的柄子,发出微微的响声。

“嘟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