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怕浙王与她,夫妻并不和睦。”
商墨凌漫不经心道“嗯”了一声:“但凡是娶了凤氏女人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是夫妻和睦的。”
桓宓却摇头道:“不能怪她。”
商墨凌道:“你不是没有见过凤氏的女人。”
桓宓道:“你也没有见过凤氏的女人,你见到的,只是凤氏的后妃罢了。”
商墨凌饶有兴致地追问:“哦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两者的区别。”
桓宓叹了口气,道:“今日浙王妃来见我时,我一直在想,倘若她不姓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活泼俏皮,亦或沉稳安静,我想了很久,终究没有想出来。”
“她生来便注定要做皇后,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是要做皇后的人,她是照着皇后的模子成长的。”
商墨凌不悦地冷哼一声:“因为她照着皇后的模子成长,所以我便一定要立她做皇后”
“不是这个意思,”桓宓有些着急,比划着对他解释道:“罪不在她,而在开国大帝。他为了拉拢凤氏,将凤氏立做后族,规定商氏的男人只能娶凤氏女人为妻,规定了凤氏不可言政。这一句话抹杀了凤氏所有男性的存世价值,也抹杀了所有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你怎么知道这几百年来,凤氏中没有出过对朝政天赋禀异,本可成为一代贤臣的,救万民于水火人才你又怎么知道哪些被迫进入商氏后院的女人里,没有出过薛涛班氏一样的才女”
“你和皇长兄都不喜欢凤氏的女人,嫌弃她们太过虚假,可你又怎么知道她们是否喜欢你她们嫁的从来不是做皇帝的那个人,而是皇帝这个称号位子罢了。”
商墨凌沉默下来,思考了很久,对她转出一笑:“你今日倒是有很多感悟,说了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桓宓认真地看着他,肃容道:“废去凤氏的后族地位,对他们开放朝堂,让他们能像普通士族一样,培养精才绝艳的男性,也培养才华横溢的女儿罢,她们不欠商氏什么,没必要成为商氏皇族的牺牲品。”
、捌肆。戒心
荆越君夫人在凤姝鸢到达长安的第二日,便向后宫中递了口讯,邀请凤姝鸢出宫一聚。
浙太后在先前居住的寝殿中召见她,语气平平地提起这件事:“荆越君夫人约见你了”
凤姝鸢吃了一惊,然而想到浙太后在后宫中的半生经营,又很快释然:“是。”
浙太后点了点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罢”
凤姝鸢道:“妾不知。”
浙太后微笑了一下:“你向来聪慧,怎么会不知。”
凤姝鸢对她欠身,表情与语气都是平静的,隐隐透出了死寂:“还请母妃明言。”
浙太后蹙起眉来,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表情:“你昨日见了皇后,她对你说什么”
凤姝鸢道:“皇后娘娘问我,是不是很想要那个后位。”
直白的回答,没有在句子和语气上有半分雕琢,也丝毫不顾虑对面人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
浙太后压住了心中的异样,又问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是,”凤姝鸢道:“妾就是这样回答的。”
浙太后有些不悦:“我儿墨凛的确不如你意,没能登上帝位,可已经登基的这位,却也没有休弃发妻立你为后的意思。”
“母妃,”凤姝鸢有几分无奈:“母妃身为凤氏女,居然会因此而指责我,真教人惊讶,难道您从没有这个想法,从不想要那个后位”
浙太后一顿,没有说话。
凤姝鸢微微笑了起来,恭维她道:“您是个有大智慧的,所以及早看清了,而妾此生已成定局,即便是有,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姝鸢,”浙太后语气软了几分,道:“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虽未能坐上国母之位,可在浙国,你却是浙王元后,我儿待你不薄,你既说我有大智慧,我便倚老卖老地教训你几句,知足方能常乐。”
凤姝鸢点了点头,表情异常诚恳:“妾多谢母妃教诲。”
浙太后对她的态度感到满意,语气愈发柔和:“荆越君请你去赴宴,你去便是了,不必害怕什么,只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总要有个分寸。”
凤姝鸢心中腾起一种奇异地感受,不由问道:“母妃可知皇太后为何要将你我诏到长安”
浙太后笑了笑,道:“只怕是因为姮兮的事情。”
凤姝鸢默了默,一时间心中闪过千百种念头,最终变成了无奈地一笑:“母妃说的是。”
坤城君意欲谋反一事,她竟然丝毫不知。
亦或是已经知道了,故意装作不知道。毕竟谋反一事非同小可,而她又太清楚皇太后的手段。
凤姝鸢敷衍了几句,从她的寝殿离开。
想必从最开始的时候,浙王便与皇帝取得了联系,将坤城君谋反的罪证原原本本地送到了他面前,然而商墨凌却没有立刻对坤城君动手。
为什么
凤姝鸢在宫墙下慢慢踱步,抽丝剥茧地回忆整个过程。
商墨凛容忍她与坤城君的书信往来,到最后甚至亲自上阵,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坐实坤城君谋反的罪证罢了,可商墨凌若想真的收拾坤城君,只凭那几封信就足够了。
然而他没有,他一直沉寂,冷眼旁观,为什么
父亲将甫德明派到了浙王宫,商墨凛三番四次寻问她是否支持自己夺取帝位。
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皇后将她诏回长安,第一句话便是问她是否要这个后位,是否一定要这个后位。
如果一定要的话,她唯一的选择是谋反。
原来如此
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在初秋暑气未消的高温里瑟瑟发抖,妆面被脸上的冷汗冲开,显出几分狼狈的模样。
商墨凌要对整个凤氏动手,所以他才一直在等,等坤城君拉拢到足够多的人,等这次谋反波及到八脉凤氏。
难怪父亲这次会异乎寻常地谨慎,甚至将甫德明遣来王宫,阻止她踏上这条不归路。而商墨凛也并没有一定要求她毫无保留的坦诚皇帝有意放金陵一线生机,所以才会向她反复求证,给她洗脱罪名的机会。
凤姝鸢抖着手扶住宫墙,深深吸气,她身后的宫道尽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凤姝鸢将锦帕按在额头上,转过身来。
是她的婢女荇霜。
凤姝鸢松了口气,将帕子放下来,对她微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