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前尚能强颜欢笑,人后却老泪纵横。
如今看来,能让秦子回来只有一个办法了,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他筹划那件事的时候,没有和孟家或者任何人说及。
半个月时间不到,全国各大电视台,报纸几乎都报道着一个重磅新闻,国内古董行前三的梦南公司总裁苏子陆因车祸去世,享年四十八岁,客死德国。
然而震惊了所有人的消息,却没有传到孟苏耳朵里,苏子陆只是在前不久跟她说了下欧洲那边处理事物,也许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联系。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这次跟往常一样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出差。
孟家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未来得及震惊和缅怀就开始筹谋着怎样守住这个秘密,能让孟苏晚知道一天是一天。
她身体弱,受不了太多的打击,一个秦子就已经够她受的了,再加上父亲的溘然长逝,简直是雪上加霜。
孟国山急忙赶赴德国,确认苏子陆逝世事实无误后,心头一麻,虽说他讨厌苏子陆,也憎恨他伤害了孟江南,但毕竟这两年他待孟苏不错,每样事都是尽心尽力,周到细致。
孟苏眼见着越来越喜欢这个爸爸,如今一下子失去了这个依托,她还能支撑多久,会不会崩溃疯掉,这些他都不敢去想。
唯有代孟苏领了苏子陆的骨灰回国,丧葬事宜,梦南公司那边有人安排妥当,这次丧事浩浩荡荡举行了一周,大街小巷,高楼大厦,但凡是梦南名下的产业,全部素衣白花默哀沉痛。
房间隔绝在外的地方,全部都是寂静寒冷的萧肃,北风呜咽,鸦鹊声声作响,汽车压过马路,只余一排尾气,被扫在外的残雪变得难看又单薄。
孟苏听到外面徐晴在跟孟国山吵闹些什么,声音很模糊,她听不大清。女孩将紫色的厚重窗帘布拉开,瞧见孟归承在接电话,一边整理单手扣扣子,一边往车库那边走。
他神色肃穆冷清,嘴角都没有弯起的弧度,步伐很快,似乎有些赶,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一辆黑色的卡宴从车库里开出来,上面串有白色的雏菊,清新脱俗,却又寓意明显。
孟苏蹙了蹙眉,她隐约察觉到孟家有事瞒着她,是谁过世了,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至关重要的人,没有告诉她任何消息。
杂乱的思绪漂浮,她脑仁有些隐隐作痛,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疲倦,面色如纸。孟苏抬手拿过手机,思索着有一阵子没有和苏子陆联系了,电话一声声嘟着,半天无人接听。
在她即将要放弃的时候,那头响起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声音,是陈旭。
“喂,孟苏,额,你是不是想找,那个,苏先生,他,他现在正在忙一笔大单子,估计这些天没空和你多聊。但他要我转达你,记得看邮件,他会时不时用邮件联系。”
男子嗓音有些嘶哑,语无伦次,即便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然察觉了些什么,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旁边很多人。
孟苏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她和苏子陆唯一的合照,去年去美国时照的,彼时的他们聊天说地,谈笑风生。
照片里的苏子陆明显比孟苏看上去更开心,两人都很上相,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夫妻,苏子陆照相的时候笑得很随意,眼神并没有对准镜头,而是温切的注视着孟苏,孟苏莞尔一笑,嫣然芬芳,稍低着头,模样有些怯懦。
她十指紧握,骨节发白如雪,本无血色的面色更是难堪异常,如一场风霜过后的荒原,寂寥清旷。
孟苏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些,她极力的压下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恐惧和悲伤,十分悲怆的说道,“陈旭,麻烦你叫我爸爸接电话,就说我现在非常的不舒服,想和他说说话,一句就好,只要一句,行吗。”
女孩眼底已经漾出细碎的亮光水色,只是那股清流始终没有溢出来。被孟苏这样哀求的陈旭,有些手足无措,他抬眼往苏子陆的遗像望去,男子笑得温沉和煦,犹如冬日艳阳,可偏偏没办法过来和女儿说一句话。
陈旭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手下有人来找他,他抬手示意等一下,往僻静的地方走了几步。
男子调节了一下情绪,才开始回孟苏的话,“抱歉,苏先生现在没办法接听,他说叫你直接用eai和他联系。”
被对方如此拒绝之后,孟苏反倒平静的回了声好,掐掉了电话,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和陈旭多说。
放下手机后,孟苏起身穿了件很厚重的长袄子,黑色的面料,质地柔软,这还是上个月苏子陆给她买的,穿戴整齐过后,她简单的化了个淡妆,觉得气色看上去没那么不佳之后,才沉了沉眼眸。
从头至尾,她冷面如霜,似一个机器人一样,无声的做好一切出门的准备后,她却没勇气推开那扇门。
女孩摸了摸门把手,停滞了一会儿又蹲了下来,她将头埋进双腿间,全世界静默无声,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掏空了,丢一枚硬币下去似乎都可以听见清脆的回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苏子陆生或死,这是这个问题。托腮
、无尽离歌
孟苏并没有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几乎走不太稳,但这一次没有半点犹疑,直接开了门,径直走出去,吴妈正在厨房,孟家一家子都不在家,孟苏放轻了脚步,没有让吴妈察觉,直接开了门出去了。
一开门一股冷冽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她轻咳了几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几棵树光秃秃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狂风缭乱又喧闹,发出呜呜的声音,似小孩子的呜咽。孟苏裹了个黑色的头巾,将脸包起来,她开了车一路出去,到梦南公司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大横幅和花圈。
梦南公司楼下人群很多,员工统一着装黑色西服,胸口缀着细白的花朵。来往的行人纷纷讨论,又是一个商业大亨溘然长逝,之后梦南公司该怎么经营的问题。
没有人注意到一步步向遗像逼近的孟苏,她混杂在人群中,行走得寂静无声,似一片黑色的羽毛悄无声息的飘荡着。
她是寂静的,冷眉淡眼,素衣素服,即便是看清了黑白照片里的人,也没有露出一丝难以置信或者崩溃的情绪。
工作人员以为她只是上来参拜,无关紧要的人,便随手递给了她一炷香,孟苏接过香,按下了打火机,橘色的光芒微亮,照亮了女孩清正的眼眸,里面是一片幽深的黑暗,似一滩死水,没有半点生气。
孟苏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嗑得极响亮,磕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没有起身,额头还紧贴着光洁的木板,整个身子几乎匍匐在地,似谦卑的朝圣者,又似乞求饶恕的罪人。
旁人察觉不对劲,急忙扶孟苏起身,岂料她拨开旁人,硬跪在那个位置上不起身。工作人员没办法只好找负责人,陈旭和孟归承闻讯前来,起初大家也没注意到那个女孩是孟苏,孟归承走近时心才颓然一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