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奉旨办差,又岂敢陷巴军门于不义,若真如此,皇玛法又岂能轻饶了去”
只一听巴锡这话,弘晴便知晓此老误会了,真以为弘晴这是前来行要挟拉拢之道的,不禁便摇头笑了起来。
“下官不才,还请小王爷指点迷津”
巴锡一生只忠于老爷子,自是不想在临致仕之际晚节不保,本以为弘晴这是要来拉自己上三爷的马车,可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不像有假,心自稍安之余,好奇心也就此大起了,只是默思了片刻,却又实在想不明白弘晴所言的宝山在何处,不得已,也就只能是朝着弘晴一躬身,谨慎地发问道。
“这么说罢,本贝勒来前,我父王已经奏明了皇玛法,承蒙皇玛法不弃,已是准了我父王所奏之三策,其一曰:火耗归公,其二,养廉银,至于其三么,便是分期还亏空之计划,具体来说么,便是”
今儿个午时过后,弘晴便与三爷一道进了宫,与老爷子密奏了一通,善后四策皆已献上,前三条老爷子二话没说便准了奏,但对摊丁入亩以及官绅一体纳粮却并无评价,只说到大朝时再议,至于所准的三策么,此际也尚未颁布准行,为的便是便宜三爷父子的清欠之事,而要想将清欠一事办妥,关键还得着落在巴锡身上,正因为此,弘晴倒是无太多的保留,细细地将三策解说了一番。
“唔,若得如此,吏治倒是能清,只是亏空一事怕依旧难解罢”
巴锡到底是宦海搏击多年的老手,只一听,便已明了了这三策的针对方向,但并不相信国库的亏空便能得清欠顺利,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带着求教意味地问了一句道。
“巴军门果然是理政好手,这一问,还真就问在了点子上,嘿,不瞒巴军门,本贝勒早已调查分明了,真儿个还不起亏空者,不过少数也,大多都是硬赖着不还罢了,本贝勒既领了差使,自有治其之道,却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巴军门与曹织造所欠乃是事出有因,纵使有心,却也难还清,本贝勒自会区别对待,这一条,巴军门还请放心好了。”
三策只是纲领性的东西,具体实施起来还得灵活应用,这一点,弘晴可是自信得很,原也无须巴锡来提点。
“唔,小王爷能有此信心便好,下官多嘴了,只是,唔,下官所欠之亏空”
巴锡其实并不甚关心弘晴如何清欠他人,他关心的只是自身背负的巨额债务,这一听弘晴如此说了,他自也就不再多啰唣,这便将话题转到了自身的债务上。
“本贝勒说过了,巴军门的亏空不难解决,只是须得巴军门受些委屈,不知巴军门可愿为否”
这都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弘晴自也就不再多磨叽,直截了当地开始提要求了。
“委屈这,唔,还请小王爷明言,下官也好有个思忖处。”
巴锡毕竟不是宦海新手,尽管心中很想赶紧解决自是的债务,但却绝不肯拿原则来做交换,此际一听弘晴所言颇有蹊跷,疑心不由地便起了,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不愿直接表态,而是追问起了弘晴所言的解决之道。
“这个么,很简单,本贝勒须得巴军门”巴锡越是谨慎,弘晴便越是安心,不为别的,只因弘晴所要办的事儿还真就得谨慎人方可胜任,自不会因巴锡的态度而见怪,微微一笑,起身行到了巴锡的身旁,贴在其耳边,低声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巴锡眼瞪得浑圆,脸色变幻得有若万花筒一般。
第一百九十九章不安的夜
“孩儿叩见父王”
就在三爷心烦意乱之际,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一头大汗的弘晴已是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紧赶着大礼参拜不迭。
“晴儿回来了,好,情形如何了”
这一见弘晴归来,三爷的脚步立马便是一顿,连叫起都不曾,便有些个急不可耐地追问了一句道。
“好叫父王得知,巴军门已同意配合我等行事,今个儿孩儿”
这一见三爷急迫得大失常态,弘晴心中好笑之余,却也不敢多有耽搁,这便将与巴锡商榷的经过详细地解说了一番。
“嗯,好,能得巴军门相助,此事已是成了泰半矣”
三爷之所以到了此时还不曾去休息,为的便是等弘晴带来的消息,此际一听巴锡已答应帮衬,心中悬着的大石头也就此落了地,这便兴奋地一击掌,叫了声好。
“父王英明,且不知曹织造处可有准信否”
对于巴锡其人,弘晴早有多方之了解,对症下药之下,说服其配合行事原就不难,可对于曹寅么,弘晴就不敢担保了,毕竟曹家所欠的亏空额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些,尽管那都是因多次接驾所费,可挂账却是挂在了曹家头上,这事儿旁人可不好随便置评,只能看老爷子的意思如何来着,偏偏曹家又是亏空最多者,还真就是一绕不过去的坎,不搞清状况,弘晴实是不敢掉以轻心。
“皇阿玛只言明日会召曹寅入宫,至于其余么,却是并未多言。”
说到江宁曹家,三爷也是头疼得很,偏生也一样没啥辙可想,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个不甚确定的答案。
得,老爷子既要收紧银根,又不想让人说闲话,居然玩起了这等无赖手段
老爷子的心思,弘晴倒是猜到了一二,左右不过就是心疼钱袋子,不愿自个儿去还这笔钱罢了老爷子四次下江南,每次都住在了曹家,一体开销足足有六十余万两之巨,这么大笔钱,老爷子的内库虽拿得出来,可真拿了,那非得伤筋动骨不可,再说了,老爷子帮着太子还了十几万两,还可以说是特例,若是再帮曹家还债,那巴锡等一众老爷子患难与共的老弟兄们的债又该如何,不还,势必要落下个厚此薄彼之名声,还么,老爷子的内库全搬了出来,也不够抵的,左右为难之下,也只好以召见为名,先将曹家从注定要受攻的局面里摘将出来,至于后头的事么,想来还得三爷父子自己去设法解决。
“如此也好,只消其明日不在户部露面,事情倒也遮掩得过去。”
事已至此,再说旁的都无甚意义,弘晴也就只能是装糊涂地安慰了三爷一句道。
“嗯,罢了,时候不早了,尔且道乏罢。”
该议的,早都已是议过了,到了眼下这般田地,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至于成事与否,也就只能是赌上一回罢了,三爷心知肚明之下,自也就没了议事的兴致,这便一挥手,下了逐客之令。
“是,孩儿告退”
事将临,多说也已是无益,反倒易自乱心扉,这一点,弘晴自是清楚得很,也就没再多啰唣,恭谨地行了个礼,便即自行回转翠山居去了。
“嗯”
三爷没去管弘晴的离开,自顾自地踱到了窗前,背手而立,仰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呆立了良久,而后,发出了声长长的叹息,内里有着几许的紧张,几许的期盼,也有着几许的忐忑与不安
“来,接着喝,今儿个不醉无归”
夜已是有些深了,京师各处大多已是漆黑一片,可十爷府上却依旧喧嚣着,但见十爷光着膀子,左手端着个大海碗,高高地举着,右手猛力一挥,煞是豪气地咋呼不已。
“十爷说得好,来,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