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是阿来,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可往下看,肚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还没擦净。
“先送肝,肝急着要,”医生摘下口罩,正是给金水做手术的那个,“左肾呢”
桌上放着几个一样的方箱子,他看来看去,很不高兴:“说了多少回了,都贴上标签,弄错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赶忙过来贴标签做记录,医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最近南边受伤的御者特别多,小柳一直让我们抓紧,剩那几个小孩,这两天找时间都做了。”
贾西贝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不敢相信他说的,那些流浪的小孩,他们开心吃下的苹果、花生,自己曾经以为的美好,背后竟是这样残忍的真相
医生打着呵欠离开,阿来被工作人员草率地装进裹尸袋,咚地扔在手推车上拉出去,然后,灯灭了。
长长的管道重新陷入黑暗,贾西贝在黑暗中抵着冰冷的铁皮,无声地哭泣,阿来,他还那么小,他好心告诉自己不要“硬顶”,他帮忙照顾金水,他还管朝阳组那帮混蛋叫“哥哥”
震惊、痛心、憎恨,他颤抖得近乎抽搐,拳头在铁皮上反复摩擦,恨不得揉碎了染社的凶手对呀,这就是他们来北府的目的,老大、修哥、贞哥,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孤注一掷。
贾西贝擦一把眼泪,鼓起勇气,继续爬。
爬了很久才重新看到光,一个没见过的办公室,装修很奢华,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不认识。
“大半夜的跟你在这破地方耗着”一个说。
“今晚要出一批货,”另一个说,“以后这生意交给你,管事儿的叫小柳,我让人叫去了。”
“贺非凡你可真行,器官都敢碰,让你们堂主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贾西贝惊讶,下面那个高个子居然是朝阳组的组长贺非凡,那跟他说话的岂不就是丁焕亮
“哪能让他知道,”贺非凡揽住丁焕亮的肩膀,“染社是正经社团,毒和器官是明令禁止的。”
丁焕亮推他:“有完没完,骷髅冠的目镜给我配了吗”
“cao,这都第几个了,你就是不满意。”
“没我原来那个好。”
“你原来那个到底好在哪儿”
“那是我拿一个小铁矿换的,据说是牡丹狮子的眼睛,”丁焕亮阴狠地说,“等抓到岑琢,我一定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贺非凡看了看他:“牡丹狮子”他哈哈笑,“你可拉倒吧”
第20章 通风管道┃元贞拽了他的脚踝一把,很细,还软。
贾西贝擦一把汗, 跨过通风口往前爬, 这时底下有人敲门,急促地喊:“大哥”
“喊什么喊, ”贺非凡放开丁焕亮, “进来”
贾西贝回头看, 一个混混扑进屋,脸上被烟熏得黑黢黢的:“小柳哥死了”
“什么”贺非凡第一反应是那些器官, “货呢”
混混一愣, 忙说:“货没事,已经分头装车了。”
“不是冲着货来的”
“不是”混混不太说得出口, “小柳哥想玩儿一个娘娘腔, 结果”
“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贺非凡气得踢了脚桌子, “他该死”
“玩完就想扔手术室的”
贺非凡摆手:“怎么死的”
“让那娘娘腔活活给烧死了”
“操”贺非凡下令,“给我找,整个楼翻过来也得把这人找着,我活扒了他”
贾西贝的皮肤倏地疼了一下, 屏住呼吸, 快速往前爬, 通风管道是连通的,这么绕,迟早能绕到熟悉的地方。
果然,没爬太久,他回到了病房上方,这屋有两个通风口, 他挨个看了,没见到高修和金水,应该是走了。
心放下来,再看阿来那张床,一个陌生的男孩坐在床边,是新来的。
他的心又狠狠地揪紧。
抬起通风网,他想从这儿下去,恰好新来那男孩要上厕所,推开门,门外站满了朝阳组的混混。
他们已经把病房控制了。贾西贝这才意识到,他是没法从熟悉的路线离开这栋大楼的,怎么办还有元贞,他和修哥一起走了吗,还是落在朝阳组手里了冷汗冒出来,他赶紧往之前那间办公室爬去。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混混们的叫骂:“你他妈说不说和你一起那小子上哪了,还有那个残废妞呢”
接着是鞭子响,每一下,都抽得贾西贝头皮发麻。
“大哥”这是元贞的声音,“我让你们带到这儿来,哪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又是一顿鞭子,贾西贝爬过来往下看,元贞被绑在上次那个地方,胸前的旧痂被生生抽开,新伤叠着老伤,一片血肉模糊。
“cao”看问不出什么,掌刑的扔下鞭子。
一旁的混混说:“他说得没错,他一直在这屋待着,能知道个屁啊”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拽开,一个混混呼哧带喘,看了一眼元贞:“别管他了,组长让全楼搜,人手不够,都跟我过来”
混混们冲出屋,等脚步声远去,贾西贝抬起通风网,有些笨拙地从天花板吊下来。
元贞没大事,舔了舔嘴上的血,余光一晃,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人从通风口下来,眼睛都直了:“贾”
贾西贝一落地,眼泪唰地就流下来,边抽鼻子边给他解绳子:“哥,我杀人了,”他可怜巴巴地抹眼泪,“要是让他们找着,要扒了我的皮”
娘娘腔,杀人元贞没法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杀谁了”
贾西贝扶着他到通风口底下,小声说:“小柳哥”
元贞惊诧,但情况危急来不及问,他跳上窗台,纵身扒住通风口,一个引体向上钻进去,然后朝贾西贝伸出胳膊:“来。”
贾西贝扭着爬上窗台,很吃力地抓住他的手,小累赘似的,一点一点被拽上去。
管道里很黑,元贞跟在贾西贝后头,低声问:“有计划吗”
“没、没有,”贾西贝怕他,说话没底气,“我想尽量往楼梯的方向爬,找一个没有人的房间,下去,然后跑。”
元贞无语,这不是计划是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才上来太用力,伤口扯开了,血流得有点厉害。
他皱着眉头往前看,模模糊糊的,是贾西贝的脚后跟,穿上鞋才那么大一点,再往前是他拱起来的圆屁股,左扭右扭。
“你怎么杀的那家伙”他问。
贾西贝停下来:“把香水倒上去点着了。”
元贞震惊,他没想到是这么凶残的方法。
“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贾西贝又呜呜哭,“我太害怕了,就”
害怕元贞问:“他对你干什么了”
贾西贝没出声。
“我问你他干什么了”元贞拽了他的脚踝一把,很细,还软。
娘们儿兮兮被男人看上了。这话贾西贝说不出口,更不想元贞知道了瞧不起他:“真没没干什么。”
元贞怎么可能不知道,正因为知道,肚子里才有一股火,才想知道细节,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他抓住贾西贝的脚踝,使劲往后一拽,同时侧身,那小子“啊”了一声,软乎乎落到他怀里。
空间狭窄,两副后背抵着管道壁,胸口紧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