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户下面,靠门这边,有一圈沙发,显得有些陈旧,却很干净,一尘不染,估计有固定的人每天打扫。办公桌和沙发之间,还有几个大柜子,办公室的一角,有一台立式饮水机,电源是通的,但显然通的时间不长,加热指示灯还亮着。
陈吉桥跨进去,将陆政东的紫砂茶杯放下,又拿起水壶,准备清洗一下。
洗好水壶,回到办公室,加热指示灯已经熄了。他往水壶里加了一些水,提着水壶和杯子,来到隔壁的办公室。
“恩,好吧,回头聊”陆省长终于挂了电话,微笑起身,走下来和陈吉桥握手。陈吉桥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感受着陆省长手心的温热,甚至,在和陆省长握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自信涌上了他的心头。
“坐吧,何主任,你也坐。”
陆政东笑着示意两人坐,和何远东,虽然有时候用略带亲热的远东主任,但大多数时候,陆政东都是用何主任来称呼他,显得更为正式一些。
何远东要是党校学习,陆政东原本没打算现在就换秘书的,但无奈秘书腿摔坏了,起码三个月不能下地,陆政东一想也该趁着这样的机会把他放出去了,陆政东也很快圈定了自己的新秘书,市党校的陈吉桥,也就是面前的年轻人。
在一篇内参上陆政东看到了陈吉桥一篇分析改革的文章,眼睛为之一亮,又找了这个年轻教师以前陆续表过的一些文章,随即就点了他的名,陆政东使用秘书,一向不喜欢那些在机关打滚过的老油条,在这一点上,陈吉桥无疑比办公厅秘书处的秘书们更有优势。
陆政东点了陈吉桥的名,陈吉桥自然马上被人放到了显微镜下,甚至祖宗八代怕都被人查了个底掉,陆政东也听说来着,陈吉桥最早进市委党校是其时任市宣传部副部长的罗昌盛帮的忙,当初罗昌盛帮他说过几句话也就传到了陆政东耳朵里,而罗昌盛却是被陆政东打掉的原省广播电视局的副局长,借着这两点来攻击他的议论不在少数,不过陆政东又岂会在乎这些传闻
何远东并没有喝那杯茶,他和陆政东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出门之前,他对陈吉桥说,等一下,你到我的办公室,我带你去见一见一处的同志。陈吉桥答应过后,何远东离开了。
陆政东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对陈吉桥说:“来,坐过来,我们好说话。”
陈吉桥站起来,走到陆政东的旁边,坐下时早已经没有了在何远东办公室时的那种坦然,显得小心翼翼,并且只是将屁股的前半部分搁在沙发上。
看着略带着拘束和忐忑的陈吉桥,陆政东笑着递给他一颗烟:“别紧张。从某种角度讲,你在党校的工作比在这里更重要,教书育人,责任更重,特别是有一个培养党政干部的职责,现在当秘书呢,也就是一个职责转换,不过,省府办公厅的秘书,和下面县市的秘书可能不同。县市的秘书,既要考虑领导同志的日常安排,也要给领导同志写讲话稿。省委领导的秘书,工作比较单纯,写讲话稿这种事,是不需要你做的,只需要你做些杂事,有时候甚至是大材小用了。”
陈吉桥立即说:
“我原来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从事教育工作的干部,本来就没什么才,有的只是一股精神,不过省长请您放心,虽然我没有当过秘书,可能需要一个熟悉过程,但能够为首长服务,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陆政东摆了摆手,说,“这个我不担心。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心理调节的过程。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你给省长当秘书,别人都会认为是鲤鱼跳龙门。你自己恐怕也是惴惴不安,生怕那里出了差错,可实际上只要是人有时候就会出差错,这一点我是理解的,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行得正,站得直,不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说的话不说”
陆政东又笑着对陈吉桥道:“何主任过几天就得去京城党校学习,这几天让他把该交代的事情都给你交代一下,今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问杨秘书长恩,一会儿还要去开个会,你也熟悉下环境。”
陈吉桥就点点头。
陆政东看着他,突然笑着问:
“我看了你的文章,你觉得咱们省经济发展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陈吉桥一怔,急忙解释:“我这是书生之见,在省长领导下,贝湖的经济已经上了一个台阶跃。”
陆政东笑了笑,说道:“不要唱我的颂歌,个人很渺小,一切都是集体决策,省长不过是具体执行集体的决定,这一点,你以后要记住。”
陈吉桥脸一热,默默点头
陆政东正想再说什么,办公桌上,手机震动起来,走过去看了看号,是安楠市委书记马英华,对这马英华,陆政东无疑是很有好感的。
马英华这是第一次打他的手机,陆政东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不是紧急事件,马英华想来不会放着他的办公室电话不打而是拨打自己这个私人电话。
“省长,是您吧”马英华语气略有些焦急。陆政东恩了一声。
“邓如同闯祸了,刚刚在安省高速建设路段,他闯了高速还没铺好的路面,还让县出动警力,把工作人员全扣了起来,我也是刚刚接到刘市长的电话才知道这件事,听刘市长讲,事情已经反映给了省委。”
陆政东微微蹙眉,“闯正在修建的路段怎么回事”
邓如同,陆政东当然认识,原省改委主任最年轻的处长,现任云岗市常务副市长,虽然早知道邓如同脾气火爆了一些,但听说工作作风还是很成熟的,怎么会跑去高速上耍威风
马英华叹口气道:“这不安楠矿业集团在富平县的铁矿凌晨出了问题吗邓如同早饭都没吃就备车去了,下高速时和工作人员生了争执。他就硬闯了还未完全具备通行条件的高速路。后来县局又出动警力带走建设高速的工作人员,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那边信号不好,还没和联系上。”
马英华自然想保邓如同,因为邓如同确实是一员干将,正因为想保他,才要将事情和陆政东说清楚,不然等省委那边的信息反馈到陆政东耳朵里,可不知道会变成怎么个说法。
陆政东恩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他也必须得要把情况完全摸清楚才能表态。
出了陆政东的办公室,陆政东和何远东都叫他明天来上班,陈吉桥却并没有听他们的话,他已经决定,从现在就开始上班。没想到,秘书还没有当上,便遇到了第一个大难题。
离开陆政东的办公室,他下楼来到何远东的办公室门口,门是关着的,他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声音。他想,何远东可能去了其他副省长的办公室吧,便站在门口等。
心里既是兴奋,又非常的惶恐,这完全就是召之即来,来之必战,可是对于秘书工作,这该上哪里去找人请教呢
他正站在走廊上等秘书长的时候,从一处办公室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显得很单薄,脸削瘦,眼眶深深地凹进去,一双眼睛显得很有神,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光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