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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日,山东降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天气冷的滴水成冰。但鲁东南一带却打得极其火热,山东保安部队学生团一部,以及骑兵营像一柄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潍城、高密、兵锋直指青岛西部门户的胶县。

由此,张宗昌大本营与西部的军队被彻底掐断联系。西部军队被歼灭只是迟早,不但如此,就算是大本营的处境一样岌岌可危。设在即墨的司令部已经人心惶惶,一片萧瑟之色,很多军官已经脱离军队,偷偷逃命去。张宗昌失魂落魄,由始至终他并没有将这个老相识看做一个相当的对手。在他眼,此人虽然有勇有谋,但只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光杆司令,即便他当年在湖南战绩如何辉煌,在东北功绩如何彪炳,那都是建立在他有一支绝对精良的军队的基础之上。

他不相信,吴孝良能带着一群民团和乳臭未脱的学生与之正面对抗。但事实让他绝望异常,就是这支乳臭未干的学生团,将他精锐的精锐,第十九混成旅打的丢盔弃甲,从高密一路败回即墨。为了不使自己这支最为精锐的部队遭受灭顶之灾,他应经命另一旅人马接替了十九混成旅在胶县的防区。

胶县县城外围,一场齐膝深的大雪阻碍了山东学生团的进攻步伐,作为第一支实验摩托化部队,配备的卡车纷纷抛锚,士兵们在各级长官的命令下,步行前进,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原本张宗昌守军构置的一道道工事,因为此时的工事早就空无一人。

直至接近县城之时,才零星的听到几声枪响,炮兵选择好炮位准备进入射击状态,大批的步兵们于城前展开进攻阵型。工兵连也是了得,竟然以人步行的度挖出了一条两米宽的通路,吉普车喇叭嘀嘀之声跟随到了阵地的最前沿。

一名身穿厚呢子双排扣军大衣的军官由车上下来,肩章上一颗将星璀璨夺目,带着黑皮手套的双手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测着县城城防状况。陆续有情绪高昂的营连长前来请战,士兵们同样高昂的士气竟似将这严冬的酷寒也融暖的火热。

少将沉稳坚定,部下们火一样的热情好像并没有感染他分毫。

“何必浪费兵力,炮兵准备,两个基数,覆盖炮击”

命令下达,早就调校好射击诸元的重炮齐齐发射,整个胶县城墙都淹没在重炮炮火之下,城墙上适才还零星响起的枪声则彻底哑了火。炮击彻底将城墙以及门楼变成了一片废墟。

待炮击完毕,少将命人对着城头喊话。

“城上的人听着,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接受改编,对你们此前的罪行省政府可以既往不咎,如果负隅顽抗,城破之后将得到严厉的惩处”

很快攻心战便起了作用,城头上升起了一块由白布扯成的旗子。一个士兵在残破的城头上扯嗓子喊着:

“别开炮,俺们旅长发话了,俺们全旅都向贵部投诚,愿意接受贵部改编”

原本这一旅人马便对张宗昌将他们顶上来当炮灰极度不满,如今见识了省府军队重炮厉害,已然吓得胆寒。那旅长左思右想之下,便起了反正之心,左右都是为他人效力,何不傍上一棵大树

少将很快见到了城旅长派来的代表。

“将军,俺们旅长只要求还能带部队,其余的都好谈。”

对方的要求并不高,甚至改编派驻军官都可以。少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条件,只是提出一条,一旅人马必须开出胶县县城接受改编。

第392章鸠占鹊巢

山东保安部队学生团一路高歌猛进,如摧枯拉朽一般终结了张宗昌在胶济铁路一线的统治。眼见无力回天,张宗昌弃了部队孤身一人逃往青岛,请求日本当局予以庇护。但青岛日本当局却认为他军队和地盘全部丧失,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再者此人名声极臭,山东省府已经宣布他为战争罪犯,发出通缉令。眼下收留此人,不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引来一身的麻烦。

张宗昌在青岛转了个圈便又被赶回即墨,当得知驻守胶县的部队投靠了吴孝良以后,暴跳如雷,一阵癫狂的怒骂之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因为自己曾经的部下已经投靠了吴孝良并且帮着对方来围困即墨。众叛亲离即在眼前,绝望在一瞬间填满了他无所适从的内心。想起十多年前,那吴孝良不过是金川街的一介小人物,以自己的实力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像碾死只臭虫一般除掉他。可那时相差悬殊的吴孝良竟然将自己打的一败涂地,最终还是他的一时心软自己才逃得一命。

如今,仍旧是实力相差悬殊,张宗昌心里终究是存了忌惮,表面上对吴孝良的一切政令都举双手拥护,但实际上在私底下却搞了无数的小动作,拆台,挖墙脚。怎奈最终还是被他打的惨败,此番一败恐怕今生便再无翻身之力。不由得一阵长叹:

“既生瑜,何生亮”

当然,张宗昌不是周瑜,吴孝良也不是诸葛亮。所以,张宗昌在发出以上感慨之后化妆逃往威海,准备在那里登船逃往奉天,去投靠小六子张学良,毕竟当初两人在入关作战合作的也还算愉快,虽然与北伐军激战时产生了一点点摩擦,但他相信张学良此人念旧,终归还是会收留他的。

张学良是否能收留张宗昌那是后话,吴孝良彻底击败胶东张氏之后,严令学生军止步即墨,不准靠近青岛半步。民国时的青岛并不直辖于山东省政府,而是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而被日军单独占领。吴孝良此举也是为了避免日军借机挑衅制造争端,给济南谈判雪上加霜。

吴孝良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启程前往济南,期间传来韩复榘围困张宗昌残部于泗水的消息,他在胶济铁路上拍电报命令保安旅南下临朐取沂水、诸城,彻底消灭张宗昌盘踞于鲁南的残余势力。

二十七日,吴孝良的专列抵达济南。他驻足林祥门外,但见城墙斑驳,门楼残破,仿佛硝烟并未散尽,他似乎看见,当日国民革命军不屈不挠于城上,以微不足道的力量抵抗日寇的无耻侵犯,以血肉之躯抵挡着日军重炮。倏忽间,不觉热泪盈眶。

蒋某人的国民政府一直标榜驱逐外侮,但在面临日军厚颜无耻的威胁时,仍旧不自觉的选择了攘外先安内的政策。他惧怕日本人干涉国民革命军进军北京,怕在彻底消灭北洋政府的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选择了妥协退让,也选择了将耻辱钉在自己的日记本之上,钉在灵魂深处。

吴孝良深知想在当前国弱民疲的条件下,为惨死的6123名济南军民复仇是多么的不现实,此番谈判必然是一场极为不对称的谈判。他前世历史上关于济南日军去留问题的谈判,国民政府可谓是受尽屈辱。国民政府提出不需要日军赔偿损失,仅仅需要他们道歉即可。就是如此简单的条件,仍然遭到了日本的无理拒绝。仅以济南不幸之事成为过去,以期两国交好之辞敷衍搪塞国民。这是何等的屈辱弱国无外交,此言果真不虚

林祥门外关厢大街上空无一人,吴孝良命人买来酒水、熟肉、香烛于废墟处焚香祭拜当日战死者英灵,期间有日军前来干涉,省府卫队与之剑拔弩张。

吴孝良此番来济南路途并不太平,因此带了几近一团人马,而紧随其左右的除了原奉军宪兵队的底子以外,多是由学生军选拔而来的优秀士兵,因此战斗力在山东保安部队首屈一指,同时也都是骄兵悍将,本就对日本人极度仇视,见对方来挑衅,压抑了许久的满腔怒火终于不可遏止的喷薄爆发。

日双方均子弹上膛,群情激动,局面已经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徘徊。如果,枪声一响,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日在山东剩下的恐怕只有打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