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的小真“咦”的一声轻呼,道:“阿柯,你”却没有说下去。她顿了一顿,突然拍一拍手,叫道:“啊,我险些忘了”双足一顿,如一缕烟一般闪出窗子。阿柯刚一怔,视窗影子一晃,小真已闪了回来,却不忙进来,赤足站在竹窗台上。
她的衣裳在风中纷乱飘动,长纱卷上去,露出一双雪白而匀称至极的小腿,脚踝的金铃发出一长串清越之声。她左手提一竹篮,向阿柯笑着招手,道:“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阿柯站着没有动弹。
林芑云,他想,是否已在小真的注意中如果是,那么,林芑云就有危险了
不、不如果是小真的伯伯知道了,那林芑云可就真的死定了
小真身子微微一颤,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笑容,跳回竹几,从篮子里取出几碟点心来,叫道:“看吶,阿柯,我又给你带吃的来了,看这是湖南的腌三样,是用茄子、豆角、辣子做的,咸香辣脆,正合你的胃口哦。这是麻城肉糕,这是扬州酱菜,啊,这是蒸珍珠圆,是用上等的糯米和猪肉、鲜鱼做的,本来是要加葱花的,我想到你不爱吃,特意吩咐没加。你来尝尝看,软糯鲜嫩,真的很阿柯”
阿柯走上两步,来到几前。他对满桌的精致小吃看也不看上一眼,只看着小真,说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他说:“小、小真,林芑云与你是不同的。”
秦管家匆匆走到李洛身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洛神色微变,也轻声吩咐几句。秦管家又匆匆走了。
林芑云忙道:“公子如有要事在身,但去不妨,小女子自在此处观赏风景就好了。”
李洛回身笑道:“林姑娘真是客气。在下是有些杂事需要处理一下,还望林姑娘包涵。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下人们做就是。”
两人客客气气相互道别一番,李洛才一拱手,转身急急走了。林芑云松了一口气,倚在柱上,想到黎自与李洛的种种表现,心中时而惴惴不安,时而又有些心花怒放,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想什么。
小真伸出手来,轻轻抚摩着阿柯的脸,道:“我看出来了刚才你的脸色,我从未见过的阿柯,阿柯你要走了吗”
阿柯摇摇头,道:“小、小真,我不会离开你的。可是,林芑云林芑云你可不能伤害她。”
小真看他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坚决的语气。阿柯,你可从来也未对我这么说过”突然纵身向前,扑到阿柯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阿柯吃了一惊。他从未和年轻女子如此亲近过,只觉小真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胸口,鼻中更是闻到阵阵兰花香气,中人欲醉
阿柯颤声道:“小真”
靠在肩上的小真的头使劲摇了摇,示意他别说话。阿柯便不再言语。
一缕缕的青丝飘起来,拂在阿柯脸上。他贪婪的闻了闻发间的香气,有些魂不守舍的闭上了眼
陡然间肩头传来一阵剧痛,阿柯大叫一声,伸手一推,小真已向后退去,身形奇快,顺手一抄,将阿柯推来的右手抓住。
阿柯转头看去,只见肩头处已渗出血来。他疼得咧嘴,却见小真慢慢伸出舌头,将嘴边残留的血迹一点点舔进去。阿柯颤声道:“你你为什么”
小真手一收,阿柯不由自住向前一送,右手已按到小真左边胸口。他大吃一惊,想要缩回手来,但小真的手紧紧按着,不能稍动分毫。手中感到小真柔滑的丝衣,以及衣裳下那团柔柔的起伏不定的酥胸,阿柯身体中的血一下子全涌到头上,却发不出一声。
小真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中不知何时已盈满泪水。她咬着牙,轻轻道:“阿柯阿柯你是我的。你记住了,永远都要记住。”
手一送,一股大力推得阿柯连退两步。等到站定了,只觉眼前一花,一件丝衣从头顶慢慢飘落,正是小真刚才外面穿的那件白丝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只有淡淡兰香,仍萦绕在阿柯身边。
第四章 杀戮
阿柯靠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抱着用布包着的剑,望着头顶浓云卷动的天穹,静静的等待。
前日阿柯自竹屋里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等在门外的陆老头交给他一张写着任务的纸条,以及比平日略多一些的解药。阿柯心神恍惚,什么也没问就走了。
很简单的任务啊,林芑云就着灯光说,卯时在城北往淮洋县方向的路上,会有一个官员经过,杀之。
阿柯为此犹豫了很久。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有些诧异。照理,他要杀人从来都是自己跟踪“羊头”,自己订计画的,组织根本不会过问这些事,总之到时候人死帐清,按时拿药。
为什么这一次连姓名都不知道,却将时间、地点悉数奉上呢他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居然头一次只吃了个小饱,便放下碗不吃了。
桌子对面的林芑云似乎也同样恍惚,咬着筷子,只痴痴地望着跳动的灯火发呆。阿柯好几次想要问问林芑云该怎么办,但转念一想,今天该问的都没问,不该说的却都说了,简直是惨败局面,还有小真的事这些解释起来,恐怕要颇费点口舌才行。
他自己知自己事,论起言语来十个阿柯也抵不过一个林芑云,干脆闭嘴。心里揣测,是不是小真怕自己麻烦,已经打听好了
天边的云渐渐透出些许光亮,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阿柯长长的吐了几口气。看着白雾在眼前迅速消散,他这才警觉到寒气逼人毕竟已是深秋了。他急速的搓动双手,让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活动活动,再使劲的拍了拍头。
不知怎么,今天他特意来得很早,在树上静息了半天,可心中仍是有些乱,神思恍惚。这可不行。待会儿出手的时候,一定要心如止水,剑刺到人身子里去时,手才不会抖。手不抖,才有命活下来。这是伯伯教给自己的第一个诀窍,怎么突然间竟然有些把持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阿柯在心中拼命想着。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如果有什么事没想明白,一定要尽快想到,否则会一直在心中翻腾。要是这样子翻腾到出手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
是小真么一年多没有音讯,这个时候突然跑来见自己,难道就为了林芑云的事她知道了多少她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她的我吃了那药,自然已是她手下的了
是林芑云么虽然昨天晚上她也没说什么,可是当她念那纸条时,脸色好像不善她是怪我杀人么她父亲是那样的大人物,我不过是个干杀人勾当的小混混罢了看不起我,那也是应当的
还是陆老头
阿柯舔舔嘴唇。记得当时自己正满脑子想着小真的事,陆老头在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句什么好像是“打不了,就跑,越远越好。阿柯,保命要紧。”
为什么,一向沈默寡言的陆老头,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正在这时,一阵车轮声突然自前方传来。“羊头”来了。
阿柯抹了一把脸,悄没声息的自树上滑了下来。他蹲在草丛中,从潮湿的地上抓了一把湿泥,轻轻的在手中捏着,眼睛透过兀自滴着露珠的草叶,一瞬不瞬地盯着渐渐接近的车队。
“阿柯”林芑云自梦中骤然惊醒,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轻轻的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