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呼喊道:“锦衣卫试百户张大人到谁是主家瞎了你的狗眼,还不速速前来迎接大人虎驾”
那一众奴仆,不论是站在天井的,还是立在雪凝那边的,齐齐矮了一截跪了下去,索索发颤。大家都知道这丁宅是完了,试百户大人看来不只是来问罪,怕是要抄家拿人的,真他娘倒了血霉啊又得换东家了那些侍妾有的忍不住渗出泪来,这不又得回教坊司了么苍天啊,为何便是如此命苦
一时间丁宅阴云密布,站在丁一身边的雪凝泪珠已不觉渗落粉面,她咬牙强忍着惊恐扯了扯丁一的袖子,自己也终于慢慢跪了下来,但丁一的手牢牢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臂,近一个月来的恢复训练让丁一找回了许多的东西,包括虽然弱小但已渐渐增强的力量,足够把雪凝稳稳扯直起来:“站着死,跪着生。”
雪凝回首去望丁一却见他脸上仍是微微的笑意,她苦笑着低叹,只因这让她想起当年的父亲,尽管那时她仍幼小但父亲的身影却不曾在心中磨灭,也是这样的儒衫也是这般的倔强,这便是支持着她这多么年来坚强的生存下去的信念。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挣脱丁一的手,只是用另一支纤手颤颤抖抖地轻抚丁一的脸。丁一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柔声对她说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他原以为会让雪凝放松一些,她是个好女孩,不应受这样的惊吓。
谁知听得丁一的话,雪凝俏脸上尽是凄然的笑容,泪水一滴一滴无声淌落,朱唇轻颤,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兀那酸丁死到临头还在卿卿我我”那校尉看得须发戟张,锦衣卫上门便是官居高位、勋贵门第也无比惶恐的,丁一却还在与雪凝柔声轻语,简直就是对腰畔绣春刀的污辱他猛然抽刀,崩簧声响,身后那二十几个军余也纷纷拔刀而出。
试百户张大人更是双臂一振,将身前拔刀而出的校尉甩得向旁边踉跄,看着试百户大人骁勇身姿,那校尉和军余方才觉得刚才抢了上司风头,不过张大人出手这个酸丁恐怕连个痛快的死法都捞不着了。
那试百户张大人抢到丁一跟前,一撩飞鱼服,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卑职张天赐,锦衣卫右千户所试百户,叩见丁少爷”他身后一众校尉、力士、军余,瞬间如石雕一般愣在那里。
丁一捏了捏雪凝的手示意她放心,方才松开她的手,端起茶盏便任那试百户跪在跟前,喝了一口茶半晌才道:“生受了,起来吧。你们就这么闯进来,于礼不合吧怎么看余手无缚鸡之力,便想欺凌么不怕告诉你,读书人”丁一屈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方才道,“是有风骨的”
“是、是”那试百户张天赐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站在旁边。
丁一摇了摇头把茶递给雪凝,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凉了。”至于那试百户,丁一压根就不拿正眼看他,都打上王振烙印,就要把势用尽,否则这权阉门下的黑锅也背得太为不值,“读过书么”
“回丁少爷的话,幼时顽劣虽也曾开蒙,但只稍识几个字。”试百户张大人可不敢有什么不满,小心回应着,开玩笑么敢不小心侍候这位敢在马顺张大人面前吟诵,“粉身碎骨混不怕”的主,不单啥事没有,据说督公还训斥张大人“不要胡闹”,这节不提,单是指挥佥事王林王大人吩咐下来,黑白两道都不许动丁宅,这位丁少爷是什么人张天赐不清楚,但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担当得起么
雪凝拿着茶盏入内,却干脆提了一个红泥小炉与一众茶具出来,待得水沸便煎了茶,端给丁一,也给张大人上了一杯,可张大人哪里敢接再说丁一又不叫人给他看座,难道站着喝么所以只是推辞道:“不敢有劳姑娘”
丁一见了,却点了点头:“好,尚有羞耻之心,人庶能无过过则改之便是。你也开过蒙,学生且问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什么意思”其实整篇大学丁一也就知道这一句前世网络上传播度最广的,真要问他后面是什么他百分百说不上。
可怜试百户张大人无缘无故来丁宅被人考书,他又不要去科举,会读些公文就很不错了,什么时候有闲去读大学当下只好苦着脸道:“卑职实在不学无术,字都识不太全,丁少爷这话,真的不明白是啥意思,等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学学”
“嗯,好吧,说正事。”丁一放下茶盏,指着那跟张大从手下一样瞬间如被石化在那里的黑痣汉子说道,“这厮说是学生宅中立了契的奴仆,结果不听使唤还对学生恶语相向。学生管教他一下,却说是你生死兄弟的堂弟,但教你知道便要学生家破人亡。故之方才遣人去请你来。”
张天赐听着望向那黑痣汉子,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怕那厮立时要被张大人凌迟割碎了不可,别的也就罢了,居然敢大放厥言说自己要让丁一家破人亡这是怕死得不够惨么张大人是会来事的,冲丁一抱拳一揖道:“丁少爷,朗朗乾坤有正气岂容这等宵小作怪便让卑职料理了他”说罢绣春刀已抽出半截。
“张试百户,你是当本官是死人么”一直没有开口的黄板牙冷冷地在边上说道,伸手把自己的腰牌抛给了试百户张天赐,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又都是京师的锦衣卫加之张天赐也不是蠢人,这位明显潜伏在丁宅,应该就是上面哪位大人物派下来的,能指使动一个锦衣卫百户的人,屈指可数吧
张天赐不觉出了一身毛毛汗,但当他抬起头来,却见丁一端着茶盏似笑非笑望着他。
这便让张天赐纠结了。
眼前这位百户,虽然从没见过,不过那腰牌绝对假不了,与上官顶着干那便是官场大忌,何况于这位还是明显有司职来这里潜伏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真个顶下去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但这位丁一丁秀才,也自然是不简单的,指挥佥事王林王大人亲自关照的人物,更别提督公那茬。
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驾帖之伪:“祖制:锦衣卫拿人,有驾帖发下,须从刑科批定,方敢行事,若科中遏止,即主上亦无如之何。如正统王振、成化汪直,二竖用事,时缇骑偏天下,然不敢违此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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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谋逆四求收藏求推荐
张天赐知道自己得选择站在哪边了,哪一边他都不愿得罪,哪一边他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