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人都要屠城了,可知军中无戏言,这时节就算献了城,大军入城也是不可能封刀的”
东马行那少东听着方才醒悟起来,连忙道:“世叔,小侄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全听两位的,”于是几个管事的合计着,各家出些银子。自去招募护院、青壮,帮论道堂的长者一起守望城不提。
当千余民壮、二百南京书院的学生、五百新军一齐在城外聚集之后,朱永站在马背,高声吼叫第一句,便是:“侯大苟要来屠城,说是攻陷怀集,便许杀上三天方才封刀。我们可能答应这可是我等生长的地方,这身后的县城,有着我等亲友父母妻儿。安能使他们受侯大苟手下反贼的蹂躏”
“不能”、“不能”声音有些杂乱,不过导向倒是一致的。
朱永松了口气,抽刀而出:“唯死战耳”
边上肥球大吼道:“老子只教不死,便不容哪个狗杂种。污辱老子的爹娘死战。战死”
“死战战死”二千战士,咆哮如雷。
原本那千把民壮,是不太愿意出城,又不是二愣子,谁不晓得守城活着的机会要比野战大多了但此时听着屠城的说法,一个个血都热了起来,握着手里的长枪,腮帮子咬得鼓鼓的。便在那口令军鼓声里,整齐踏步向前。
那五百新军原本从肇庆过来才休息了两日。又听着要出城野战,别管这晚上的宣讲也好,诉苦大会也好,就算洗脑这么短时间里也没洗完全,心头大多是有些忐忑的,不过跟着鼓点行进,二千来人一个脚步声,齐齐踏了出去,行得几步,却也渐渐安定下。
行得近了关塘,前头侦骑回来报还有三里路就与郑昂的军马相遇了,庄飞和何麻又骑着马,领着十来人,窜前跑后,拿着铁喇叭叫喊着:“兄弟们这侯大苟不单是谋逆,他还祸害百姓啊咱们大多是本地的儿郎,这他娘没路可退啊就是家里没姐妹妻女的,祖坟总要吧侯大苟那伙人,上回在县城,那不单是抢东西和欺负女人,他们还放火乱烧,兄弟总不能放着祖坟让人掘了去,祠堂教人点着烧吧呸有卵蛋的,是个爷们的,就他娘的战死了,下去祖宗问了,咱也能挺着腰杆答一声:儿死战儿战死”
“战死战死”那队伍里,不时传来这样的呼吼,祖宗崇拜在华夏来说,还是有着众多的受众的。但庄飞与何麻两人却不就此作罢,“若是家里有女人的,侯大苟那些军兵,又没什么军律,什么样子,怀集县城的百姓遭的祸,大伙也是知道的,带把的爷们,护不了自家的姐妹妻女,他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一时间应者如云,战死沙场的吼叫声,在队伍里此起彼落。
又去煽动那五百新军:“大伙别以为自己不是本地本土的,输赢都没事,侯大苟打下怀集,下一步就是湖广和广东,他以前又不是没干在乡里大家伙是听老辈人说吧你们小时候就见过对了,你说多少好好的人,就让那侯大苟的军兵杀了他娘的,谋逆去杀官军,也就罢了,干什么杀老百姓你这头不卖命,你腿软退了,侯大苟拿下怀集,就去你老家挖你们的祖坟,祸害你们的女人你们说,战还是不战”
“死战死战”那五百新军也被煽得血炽起来。
军鼓声、齐步声、口令声,在距离二里路左右,郑昂所部就听着这动静了,看着这从东往西而来,低低卷起的烟尘,郑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知兵的,否则侯大苟也不可能把几分之一的兵力,派与他带领着过来攻打怀集。
正是因为知道,郑昂吓了一跳,难道这是丁容城压箱底的手段不过想来丁容城能纵横塞外,手下亲兵自然也非等闲。郑昂把手中酒仰头喝尽了,用力一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起身却对身后二千骑兵喊道:“丁容城也是能人,他这兵马却是能在十万铁骑里,救出皇帝的,这仗是硬仗,弟兄们可曾怕了”
“怕他个卵郑哥只看着,俺是退后了,只教一刀砍过来便是”、“怕他丁容城有牙咬我啊老子们随着蓝大哥、侯大哥,不知道杀溃了多少狗官兵”、“便是如此,赶紧厮杀完了,进城睡个舒坦觉”
这时节,义军真的气势如虹,整个广西他们都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如入无人之境,不时还要杀到广东、湖广那边去,任丁一再大的名头,他们真的是没有放在眼里的,广西多少官军是他们刀下亡魂来着,还怕这丁容城
“好上马”郑昂一按马鞍,跃身上了马,动作潇洒无比,博得左右兄弟一片喝彩,却见他把着长枪吼道,“我等五千兄弟,已兜向南,从闸江那边绕向怀集,只等那边拿下县城,回军杀来,这丁容城的亲军牙兵,就算三头六臂”
然后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周围的兄弟都禁不住狂笑起来,那边肥球、朱永的队伍,在大约百步开外扎住阵脚,郑昂这边的百战老卒望过去,那队伍里居然有不少十四五岁的小孩更为搞笑的是,那些小孩还被人排到前面来
“佢老母啊仆街仔,叫些细路来送死正人渣”细路就是小孩的意思,这边郑昂的骑兵看着那些十四五岁小孩排在前头,不禁就骂了起来,觉得对方指挥官就是人渣才会这么干,甚至有人对郑昂说道,“郑哥,这就是那什么丁容城的亲军牙兵叫班细路送死”
又有义军的骑兵高声喊道:“细路闪开了这里要打仗,你老母的,等下冲起来,细路都照样斩的啊”又有人在咒骂道,“阿五兄捡了个大便宜,看着连细路都排了出来,怀集哪里还有什么兵守城别说阿五兄带着五千人,五十人都能把怀集拿下来了”
郑昂原以为丁一会在怀集屯积重兵,来限制侯大苟的军队北上、东进,为防丁一的军队龟缩县城不出,所以才分兵,让步卒先去攻城。守城不可能死守,死守就是守死。郑昂觉得以丁一的见识,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并且按着丁一那时在怀集县城的身手,郑昂是很佩服的,料想丁某人若是手底下有数千亲兵的话,见着五千步卒,丁一很有可能会率部出来决战,到时两千骑兵杀出,便成了改变战场胜负的一股决定性的力量
但他没有想到会遇着这样的一支军马,看着阵前那些少年,身上穿着儒衫,内里也不似披甲的模样,只怕一阵箭雨过去,立时就倒下一大阵了,到时骑兵还没杀到跟前,这看着有二三千人的队伍,十有就散掉。
而更多的义军悍卒却是催促着郑昂快点下令冲锋,早点打完,别一会阿五兄打完县城过来,把这些软脚蟹一并收了去,大伙就连这点功劳也没有了。郑昂看着对方的阵势,此时居然还在喝着口令,然后在对齐着队列,不禁摇了摇头道:“他娘的,看来也就是花样子,要没见人,老子也差点被那声势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