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书院的小崽子,不好这么叫俺,便是主子不责怪,吉达却也是当不起。”单纯读书人,不见得吉达就有多尊重,但王越骑射都极为出色,自幼习武又经丁一指导,也不是没试过,下了马吉达全然不是王越对手。这样的人,又是“读了册”的文官,方才教吉达高看了几分。
王越刚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个斗鸡一样,方才走过来的,此时见两人都按下了火气,便开口问道:“先生分派的事,准备得如何了”两人便把刚才争执与王越说了,听完之后王越笑道,“不必如此,骑兵连光明正大入京,关防路引按规矩出示便是,说是从广西一路追赶而来护卫先生,别说四海大都督与永镇广西的靖西伯,便单是总宪身边,也得有一队护卫。”
总宪,是指丁一身上左都御史的官职。的确做到这一品级,说是事急应召上京,只带门下刘铁一人也罢了,到京师也七八日了,连护卫都没一队,就有点矫情了。所以王越安排道:“骑兵连今日就出发,日落之前,务必赶到京师,不得有误。学生身为大明第一师政委,这事便这么定了。”两人听着,连忙答应下来,王越又安排道,“指挥排今日也出发,一路乞讨过去就是,装备辎重放在骑兵连运入京师。其他三个连队,按文叔方才的计划办。”
王越能镇得住文胖子和吉达,以及那些边镇军头,不单因为他是丁一亲传弟子,不单因为他是进士出身,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能力,当丁一给予了这舞台之后,当他不需要和历史上一样去巴结宦官的时候,他就迸放出一代名将的天赋和才能,加上丁一所教导的地理、数学等功课,此时真是各等事务一过他手里,尽是条条有理。
而这几日的京师,没有人注意到多上了二三十个乞丐,连那队匆匆入城的骑兵连,也没溅起一朵浪花,人们的焦点转移了,为着京城西北的城门都示警了,就是有敌来犯的警报。
这怪不得京城守城的军兵,当其时那烟尘高高卷起,有沙场经验的老将看着,便知来的至少有四五千骑到七八千骑的光景,这当口,石亨又在京师没有去边镇,有谁敢骄纵如是领兵纵马而来并且有了一次京师保卫战的经历,真是大家的神经都绷得极紧,于是不知是哪一门先示警的,总之西直门、德胜门、安定门那边都示警了。连顺天府衙门这边都紧张起来,差役安抚民众、纠拿混水摸鱼的混混、又聚集民壮等等,全都忙得无头苍蝇一般。
那烟尘滚滚之中,只听着无数马蹄如擂鼓一般,吓得城上守将指挥军兵慌得将各种把手铳都连忙装填起来,又有人急急叫道:“准备擂石、金汁”边上老将听着就是一脚踹过去,“你娘的,狗屁的擂石赶紧调新军”新军只是军将的称谓,大抵是指装备了丁一卖给团营的景泰一年式火绳手榴弹、景泰二年式火绳枪的部队。于是传令兵领命狂奔而去,城墙上好不混乱,有人说派夜不收去看什么来头,有人说此时派夜不收就是送死,又是许多的争吵
黑压压的军马便从烟尘里冲了出来,然后便听着尖锐的号声吹响,那军马终于在城上守军吓得快要尿崩之前缓下了马速,遥遥停在离城墙两箭之地的距离,这时城墙上有眼力劲好的,倒是松了一口气,指着城下长叹了一声:“入他娘的,自己的兵马,不带这么吓人的”
三骑从停下来的骑兵阵中出列,当头一骑把着一杆明字战旗,上面八个明黄小字“精忠报国”、“勇冠三军”;另外两骑则持着“丁”认旗,护卫于左右,这三骑奔到离城一箭之地停了下来,便听这关外的热血铁汉咆哮道:“大明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骠骑将军、密云及兀良哈三卫总兵官丁总镇,奉命回京述职”
总镇,也就是总兵官的尊称,别处的总兵官,京师的军兵或是不认得,这密云及兀良哈三卫的总兵官,总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因这位总镇便是大明朝里蝎子拉屎独一份的女将军,丁如玉。
弄得数门示警,却是女将军还朝。
丁如玉回来了,她可跟丁某人一袭白袍,两人四马的做派全然不同。
第一章伴君如虎五
密云前卫自然不可能抽出五六千骑来随丁如玉进行,麾下所率不过二千余人,只不过一人三骑,行军之中便有五六千骑的气势。守城的军将看着,一时不知所措,还是孙镗派了亲兵出去,验了关防印信,又入阵中拜见了丁如玉,返回来报无误,方才开了城门。
“丁总镇,这人马”派去接洽的除了兵部的主事,还有锦衣卫的百户,向来厂卫是横行习惯了,但丁容城的妹子,再没脑也知道该收敛,都是赔着笑脸,“却是要驻在城外营盘,只能带八十亲随入城去”
话还没说完,便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丁总镇,抬手把面盔一撩,露出那如瓷似玉的俏脸,冷声道:“传令送兄弟回家”军阵之中,虎狼之士听着铜号吹响,齐齐拔刀长啸,高声吼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这是九歌之中,追悼为国捐躯的将士的祭歌,名为国殇,此时由这些经历关外征战风霜的战士齐声高号,一时悲壮无比,便连原来晴朗的碧空,也隐约有了些暗色。二十骑从军阵中驰出,一色全在盔甲之外披麻带孝,每四骑抬着一口长长的棺材,那棺木都是关外斫下的树木钉就,只刨光了一面,外壁还带着树皮,看上去显得粗犷无比。
这五具长棺,装的就是密云前卫麾下五个千户所阵亡将士的骨灰。
这二十骑缓缓向城门而来。有城墙上军将要下令派人去查棺材里是什么东西,却被孙镗伸手拦住,这时那城外二千悍卒嘶哑的嗓音正唱到:“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始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为鬼神”
却正是那披麻带孝的抬棺骑兵小队,刚好便到了城门之处,当头的骑兵哽咽长啸吼道:“兄弟咱们回家了”一时间。城门口鸦雀无声,只有那马蹄叩落路面清脆的声响,清道的顺天府衙门差役还没抢起水火棍。边上民众便自觉地退让出道路来。这是大明阵亡的将士,在关外殉国的烈士的棺木,也许军户在大明的地位很低,普通百姓往往也称之赤佬。但当面对这些收复关外疆士的将士的棺木时。大家都很自然的选择退让和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