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就算丁一事后敢就此诘问,或是接到来南宫的旨意之后拒绝,孙太后也大可以问一句:“尔与皇儿,不是相交莫逆么数年不见,住得近些,总也是好的吧”
丁一是绝对不敢否认的,这年代的人,至少表面上还是很讲究面子的,如果丁一拒绝来南宫,不论他用什么籍口,他的名声必定一落千丈,绝对会被传为,因着怕自己的富贵失损,而拒认旧友。现代还有专业官僚的说法,这年代可不见得,基本就是要求完人,道德不行,其他再行也是次之一等,要不然,能用陈平的刘邦,何以流传千古
孙太后这着棋一下,丁一是根本就没有招架的可能。
“先生弟子与先生易服,然后籍口回金鱼胡同再取什物”李云聪想通了之后,就提出这么一个方案,他来扮成丁一,以让丁一得以脱身。只要逃离紫禁城,李云聪相信,丁一肯定有办法,逃出北直隶的,只要丁一在,他们这些弟子,这些部下,就有希望。
李云聪的办法,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兴安派来的中官还在外面等着,因为取了东西过来,丁一还没有告诉他该如何运用,只要丁一在厢房里责骂几句李云聪拿错了东西,命他再回去拿全了,此时离落宫钥还有不短的时间,教这中官陪着出宫,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丁一摇了摇头对他说道:“稍安莫燥。”
一旦如此,便是撕破面皮,而丁一现在还不打算和皇室撕撸开了来别苗头,他一直希望的是在和平之中完成立宪,让大明正式地进入君主立宪的社会结构,而不是暴力革命。最为浅白的一点,就是暴力革命之后,很难在短时间进行对外扩张,那些的话,就算丁一赢了,花十年、二十年来剿平旧王朝的势力,防范新贵族的势力扩张过大等等建立一个新世界,绝不是靠打仗就能解决,再说,关外的鞑靼人,可不是吃素的,万一丁一在关内搞,关外鞑靼人和后世建虏一样入关来,那可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去请那公公入内来。”丁一很平静地对李云聪吩咐道,后者尽管不太情愿,认为这当口还理会那中官干什么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丁一的命令。那中官极伶俐,入来就给丁一磕头请安,教他起了身,丁一便和颜悦色地教他如何使用棉布口罩,并且写下一张规章,一项项列出来,例如看朱见济之前要戴口罩,看完朱见济要用烈酒洗手,口罩也要用烈酒浸洗;保持通风等等的肺结核病防治守则。然后丁一对那中官说道:“无论皇帝、谢院判或是其他人,都要遵从这规则,公公回禀皇帝,若是相信学生,便按此行事。”然后丁一又对那中官说,叫他转达给景帝,“学生以为,若观天象,以子时为宜。”
他的意思,就是让景帝子时派人来接他过去,相信作为患者家属的景帝,只要对他儿子还有一点关怀之意,不至于听不明白丁一的话外的意思。
而丁一对这中官所说的话,包括他列出那规章表格,不过半个时辰,就尽呈到孙太后的跟前,对此孙太后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笑道:“这孩子本就聪慧,想给自己多留一条路,向皇帝输诚么若是如此,君臣相得,善莫大焉,后宫当遵从祖训,不干预政事才是。”
不论是英宗当皇帝,还是景帝坐龙椅,正如孙太后所说的,都是朱家的子孙。如果丁一企图以向景帝输诚,来作为脱局的方法,她倒是乐见其诚。至于如何输诚,皇家向来是不缺手段的,想想把王骥投置在南宫都能做得出来了,例如把丁一家眷尽迁京师也好;丁一本来不得出京也好,只要谈妥了,总是有办法来让双方达成一致,而按孙太后所想,最多再过五年,景帝也当能把握稳了朝局,那个时候,丁一因为长期离开封地和军队,是死是活,就看景帝是否满意丁某人的态度了。
“只是依哀家看来,只怕如晋是不会去向皇帝输诚的,他那性子,皇帝也不好下手,尔等不要理会,只管依计行事,哀家终归相信,预则立,不预则废。”孙太后数着手里的佛珠,微笑着对身边的太监和宫人说道,“怕只怕,皇帝也和南宫那位一样,跟如晋成了朋友,那哀家也就只好为了这朱家的江山,好好管教如晋这劣子。”
这也是孙太后为什么会应景帝所请,来为他出手的缘故,她早就嗅出了不好的苗头,那就是,景帝竟认为,杀丁一的话,颇有点下不了手就算景帝能不要脸给大臣送银子,给于谦烧竹沥,给英宗的锁眼灌铅,但要他对丁一这么一个开疆拓土,又至少从表面上找不出什么问题的大臣下手,他虽是很多时候想动手,但总归着实不忍,不是他精神分裂,而是这样的臣子,这样的丁一,他舍不得杀。所以孙太后觉得,如果丁一向景帝输诚,只怕付了一些条件之后,会变成跟英宗一般,类似朋友的关系。
孙太后要比景帝决绝得多,她看的是大局,若丁如晋不可驾驭,那莫须有又如何
皇帝虽富有四海,但坐上那椅子,便是称孤道寡之人,安有什么朋友有的只是君臣
第二章绝户计一
“王振在时,哀家记得如晋和宫里一个小孩子,颇有点交情嘛。”丁一以为做得隐蔽的关系,对于孙太后来说,这紫禁城里的事,却是很难逃出她的掌握,或者她不知道怀恩在景帝登位之后,仍然和丁一暗中有勾连,但至少她一下子就把怀恩以前和丁一认识这一节,挖了出来,尽管她连怀恩叫什么都说不上,“肖强下去,不要去吓唬那小孩,只是把如玉的消息,透露给那孩子听,说是你怕死,不敢去告诉如晋,如此便好。”
“奴婢遵命,先前按着娘娘的方略,尽量按着如晋少爷的喜好来办事,故之入京师时,奴婢看着如晋少爷用俸禄施粥济民,便也凑了份子,此时去办这桩事,却也是合情合理,娘娘真乃女中诸葛”肖强跪在地上,不住颂圣。
孙太后对于这种马屁,早就免疫了,只是笑着抬了抬手道:“知道你忠心办差了,别在这里表功,赶紧去把事办妥了。记住,若办妥了,自然有赏,但要是出了差错,哀家可不按将功折罪那一套的。”也就是说办砸了,直接就要问责,至于杖死还是发去浣衣局之类,就要看孙太后的心情来定了。
“唯”肖强磕了头,匆匆便去了,虽然孙太后叫不出怀恩的名字,但肖强却是知道的。
只不过天还没黑,就有来报,说是于谦的儿子入宫求见,这倒让孙太后愣了一愣,因为于大司马是爱惜羽毛、指望着青史流芳的人物。很少教他儿子出来,便连推举于冕的石亨,都吃了排头。可见于谦对这儿子管得很死,生怕他整出什么让自己清名不保的事。
所以于冕来求请入宫,的确是让孙太后有着三两息的愕然,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点头对那中官说道:“领进来便是,大司马的公子,家教是极严的。来求入宫见哀家,必定是有事的了,依着哀家所料。只怕是大司马略有微恙。”这就是绝代高手的风范了,对方可能出什么招,为什么要用这一出,她真的一眼就看得分明。若非如此本事。她又如何能在宫中立脚,历经数朝,还成为明朝第一个身后有尊号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