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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孙太后,淡然问道:“义母大人为何惊慌至此不再以柳依依她们威胁孩儿了么”这时丁一抽了抽鼻子,隐约闻到尿腥味,又听着滴滴答答的声响,侧头去看,却是有个宫女咬着自己的手,抽泣而低恐地望着丁一,却是吓得失禁,毕竟宫中勾心斗角是有,甚至杀人也是有,但这么血淋淋的一幕,却是少见。

“哀家是为了这大明江山,不得不对你下手,你若要怪哀家,为娘不怪你。”孙太后被丁一逼到跟前反倒就冷静下来,她不再往后缩了,她正正望着下方的丁一,平静地这么说,“你想做什么杀了哀家以泄心中之愤么为着这江山社稷,哀家何辞一死”毕竟历经数朝的宫斗高手,当真正面对最后的死,她一点也不逊色于路易十六的玛丽王后在绞刑台前的从容。

第六章伤别离九

丁一抬头向上,他站在孙太后的下方,望着这位年已五十却仍风韵犹存的女人。在丁一前世看的宫斗剧中,太后的形象往往是头发花白的肥硕老太太,其实能在三千粉黛之中获得皇帝的青睐,往往是气质外貌都出众的女人,宫中保养得宜,再加上天生的骨架停匀,孙太后除了眼角多了些细碎的鱼尾纹、胸前曲线夸张之外,倒颇有分丁一前世记忆中演新白娘子传奇时的赵雅芝的感觉。

死,对于经历过许多险恶处境的丁一或是文胖子这一类人来讲,绝对不是一个终结,尤其是女性,着实有着太多的办法,让她们活着比死更为痛苦。尽管丁一有自己的底线,但只是他不愿意那么干,而不是他不懂或不知道。

他望着孙太后没有说一句话,尽管他的脸上带着笑,但眼中那满满的恶意,那种仇恨的味道,对于孙太后这个能在宫斗中笑到最后的女人来说,她有足够的敏感去体会与感知,所以她对丁一说:“动手吧。哀家不怪你。”她看着没有开口的丁一,突然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解开了翟衣最上面那个如意扣,然后对丁一道,“还是如晋想如何折辱哀家”她甚至故意挺了挺胸,丰满的所在,她眼波流转,年月给她的眼角添上细碎的鱼凤纹,却终归夺不去,这冠绝六宫的眼眸,这一眼,仍旧。

丁一也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我是人。不是兽。”然后他没有再看孙太后一眼,转过身走下了台阶。

“名满天下的丁容城啊”孙太后在他身后的御座上,轻声笑道。“却不敢多看哀家一眼”

丁一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居然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敢多看你一眼。”尽管丁一此时绝对不缺女人,他对于女色也不是特别的痴迷,但这位保养得极好的太后,这位当年能把宣宗迷得逼胡皇后自辞的孙太后。她有自己的魅力,女人的魅力。

她戴着九龙四凤冠,底边露出的一排珍珠便是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身上更是翟衣、青红两色大带,玉佩、小绶、大绶、玉圭等等一样不缺,世间所谓制服诱惑,有过于此么便凭着那个眼波。凭着这一身太后服饰。足以教人无视她眼角那细碎的岁月刀痕。

只听丁一又说道:“您保重身体,最好吃斋念佛,保佑他千秋百岁。不然的话,你解开的,不止是扣子。大约皇陵里,是不会有你的位置的,一位储养面首的太后,想来是不会允许会葬入皇陵的您要记住。如您先前对我一般,不在于有没有。而是莫须有。”

今天丁一放下,不过是因为她是朋友的生母,总不能和英宗是好朋友,背地里折腾他妈吧也就仅此而已,所以丁一很明显的给她划下界线。

“如晋,止步。”孙太后叫住了丁一,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方才那种腔调和韵味,而是回复了往常一般的庄严、慈祥,“人来,叫外面领内红铺的奴才滚过来。”那宫中女官让丁一吓得快要精神崩溃,一时不敢迈步,只听孙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哀家教你去,你要抗命么”

丁一没有回头,背对着孙太后,也没有制止那女官去喊曹太监,他倒想看看孙太后想玩什么把戏。御马监的曹太监很快就进来了,孙太后积威极甚,那曹太监入得内来,又见丁一没有开口,下意识就是跪倒请安磕头,却听孙太后把手边玉如意递了下来,教女官拿给曹太监:“凭此为信,叫刘永诚那老货过来听使唤。”

曹太监望了一眼丁一,后者转过身,重新在椅上坐下,却微微点了点头,曹太监就领命去了,不一阵,刘永诚就急急带着十数个随从内侍奔了过来,入得内来又是一番舞蹈行礼,又对丁某人一揖道:“见过如晋少爷。”

丁一起身一侧,又抬手还了礼,这位却是老资格的宦官,景帝在位时,掌管团营他的名字还排在曹吉祥头前。却就听着太后吩咐道:“昨夜兵乱,幸得外面那些忠义的内待,舍命来护驾,哀家才没受了惊吓,外面那些内侍,皆升一级吧”

“是,奴婢遵旨。”刘永诚只觉这其中极有问题,不见肖强也罢了,曹太监也在,为何要叫自己来宣这旨意不过太后懿旨,他也只能先领下再说。尤其这清宁宫中伏尸当场,血都凝成暗红,满地都是,他也知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这等精明的人,却是不会在这时节多嘴去问为什么。

孙太后点了点头,又对刘永诚说道:“哀家的义子,为国家征战多处,身子骨着实打熬不住,不能视事要回两广养病,皇帝把两广封与他永镇,哀家这老婆子,却就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他,当娘的,总是心痛孩子,这样吧,哀家身边一众女官,还有外边那些内侍,就赐予哀家这孩子吧,你拟个旨意”

“娘娘,这”刘永诚就为难了,用太监啊,这大明朝除了宗室的亲王、郡王之外,哪还有大臣的府第里用中官内侍的这根本就是逾制啊,赏赐宫女倒也罢了,这赐太监,没有什么章程可依的,怎么拟旨

但孙太后却不管不顾,直接就向刘永诚说道:“太祖以卫所军制而有神州,征伐四方而群小震慑。何以如今募兵野战,卫所军守御如晋于国家有大功,又是哀家的螟蛉之子,若不是他强拒爵位,封不得王么刘永诚,你欲学那些青袍子骗廷仗”所谓青袍御史,青袍子指的就是言官了。

刘永诚听着,连忙拜了下去,这外廷和内廷是不一样的,外廷还有骗廷仗的说法,可以博得声名,便是被打死了汗青上也记上一笔,所以除了明太祖之外,一般明代君王到了后来是不怎么打廷杖的,因为打得多,史官一笔笔记下,不就显得君王暴戾么这一点,大明还是比建虏要点脸面的,文官也不至于动不动山呼万岁。

内廷就不一样,内廷本就是皇室的家奴啊,宫中杖死个把内侍,有谁去管皇帝、太后对于这时代的社会结构而言,本就是超出法律约束的存在,士林也不可能去给内廷的太监鸣不平吧那可真的打死了,就白死啊。

听着孙太后这话,刘永诚磕了头,连忙就依着孙太后的旨意草拟起懿旨。

丁某人一言不发面带微笑地坐在那里,这场角力,直到眼前这阶段,算是丁一略占上风,孙太后这是一个让步的姿态,她防范殿里女官走漏方才殿中情形的心思,是很明显的。否则她就不用教御马监领内红铺的曹太监入内来,再教曹太监去召刘永诚过来,直接派宫中女官持着信物前去不就行了曹太监始终是在殿外的,对于关着门的清宁宫,他终归是不太明白个中来去,明白此中情况的内侍,就是那些女官了。她压根就不给这些女官、宫女,有泄密的机会。原本她可以把这些宫中女官都寻着由头弄死了,以防她们泄露出今日之事,反正宫中这些女人的死活,若是太后做的手脚,也是没人管的。

但她最后选择了让步,把这些女人都扔给丁一,以赏赐这样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