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遍地都是财富”
但是揭稽听着,却是颇有点想不太通的模样,这超前了几百年的理念,他又没亲眼见过明末时期的山河破碎,真的很有点不好理解,过了半晌却便是问道:“汤武革命是商汤灭夏、周武灭商,这工业革命,夺门之后,不是天子复位了么现时还要什么工业革命”
丁一听着不禁无语,自己说了半天,揭稽还是把革命理解为天命变革的概念。
于是又是一番解说,好半天揭稽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但对于官绅把钱投在工业化,如何发财致富,还是弄不懂,丁一无奈,只好说起那硝酸甘油药片:“这小玩意儿,前辈是用过的,若是贩卖的话,前辈以为能卖得出去么”
揭稽对于这一点倒是能理解,说是:“自然能卖得出去,只是这等灵药昂贵,若非官宦之家,或是有些家产物业的人家,只怕是买不起”在他想像之中,这种救命一般的东西,当然是高不可攀的奇货。
丁一便给他说了一下成本,当然从用绿矾开始,做出硫酸等等,一连串很繁烦的过程,一一给他说了,甚至还跟揭稽说起分子式反应,中间揭稽读错了,丁一还给他纠正过来,说了一大轮之后,丁一才对他说:“投钱来弄这个药,完成了学生所说前期的研发,后面成本就接近于零了,只是点原料和人工的成本,卖出去的药,除了这些成本,便都是利,前辈以为,能否发家致富”
“自然是可以”揭稽听着动容,却是一拍案几,激动地道,“足以富甲一方了只要这方子不泄出去,后代也能用着这福泽”但他马上却又顿住,把丁一吓了一跳,以为又病发还是怎么的,还好,揭稽是挣扎着起身,向丁一长揖及地,被丁一扶着坐下之后,揭稽眼角有点湿意,颤抖着胡子握着丁一的小臂说道,“如晋啊老夫不如你老夫不如你啊你为何这般坦诚,竟从头到尾,如此说与老夫听你凭何如此信重于揭某啊”
也是中过二甲进士的学霸,说起经济学和工业革命,揭稽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论死记硬背,这学霸的底蕴是跑不了的啊,他坐在那里,就把丁一刚才说的,从绿矾开始,到如何做硝酸甘油片剂,就几乎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纵是政见不同,学生对前辈的人品,却是信得过的。”丁一微笑着这么说道。其实他死记硬背下分子式又如何连个温度计都没有,连无色玻璃也制作不了,别不要提其中很多反应过程,丁一都省略了去,靠着背分子式他都不懂o就氧分子,只会读作o罢了,更不知道氧分子是什么东西,丁一还真不怕他剽窃啊。
“自古天子无友,听闻圣上与如晋相知,处之待以朋友之礼,老夫先前听着,极不以为然,不忌言,每每都觉如晋是取死有道的。”揭稽抚须缓缓这么说道,他倒是说得直接,这是心内话,但他放下手,望着丁一,却点了点头道,“今日方知,至诚君子,心中无贼啊故也无天子,无庶民,伟哉”说罢他起身对丁一道,“老夫这几日,将尽力游说乡绅士林,按着如晋所说的,减租减息,来推行这工业化便是”
直至离开揭府,别说曹吉祥了,就连丁一自己都觉得这个转折如梦一样的那些硝酸甘油药片合在一起,成本连一钱银子都值不上,怎么可能把原本针锋相对、代表着士大夫阶层的揭稽,就这么化敌为友呢
这都不是说别人以为丁一搞不掂,而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偏偏就这么成了。按曹吉祥的话来说,那就是:“少爷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英雄,揭某人相形见拙,不由得他不识时务啊”
作为一个狗腿子,曹吉祥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也说得过去表面上看来,是因着丁一在易储疏章上替揭某人说了话,又用药救治了心绞痛的揭稽,如同二次救命的恩情,才使得对方化敌为友,但事实上丁一知道不是这样,用现代的话来说,他要进行的土改,和士大夫绝对称得上是阶级之间的斗争,就象文官劝阻皇帝不要加收商税时一样,谁不知道皇帝发火,搞不好就会抄家灭族但他们还是攻击皇帝与民争利云云,这玩意是阶级的利益,可以说是高于个人生死的丁一回到庄子里之后,关着书房的门,想了至少半刻钟,理清了其中关节,才不禁长叹一声道:“知识,不单单是第一生产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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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11点和17点照常更新。
第二章远航二十一
无论是从替揭稽说话,帮他从易储疏章的事件里脱身,还是赐药救治,丁一都表现了很好的逻辑性和控制力,就是所有的事,都是有根有据的,不是玩弄神秘感,开脱罪名是从纸质下手,不是说凭着丁某人在英宗心目中的宠信而帮揭稽说话;救治病症也是把副作用什么都一一陈明,并非说什么祖传百年灵丹妙药,然后以此来教揭稽欠他人情。
揭稽之所以会请丁一留步,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因为丁一表现出来的东西,给了揭稽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那就是丁某人不是心血来潮,或是拍脑袋出来的主意,丁一要搞土改,按他这人的性子,当是有一套可行的章程,所以他才会问丁一:“你是要均贫富么老夫看着却又不是的”
而当丁一把如何制药等等的过程都给他述说了一番之后,揭稽就被这系统性的大量知识冲击、震憾到了,从而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而会先倒空自己,去体会丁一所描述的工业革命,从而发现这土改似乎也不是跟士大夫阶层真的就不能妥协缓冲。
但其实丁一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事也得他这性子的人来弄,才能达到这效果,连救了揭稽的命,他都没有去以此居功,还告诉对方这药不值什么钱,揭稽不信他还从头说给对方听任谁处于揭稽的位置,真的很难不对丁一产生出信任感,而有兴趣听他说下去的;若是换个性子略为鸡贼些的人。哪怕他拿得出同样的东西,懂得同样的知识,但搞得神神秘秘之类的。那揭稽恐怕也就是士大夫的习惯性思维:敬而远之。
接下来的日子,是丁一南下广州府之后,过得比较舒心的时间了,在揭稽的配合下,四海大都督府八大处的功用终于得以发挥,而曹吉祥先前准备好构陷揭稽的那揭府管事人等,也就没了用处;官绅一体纳粮。虽然不是揭稽配合就可以硬生推行,但起码下面士绅的反应,在布政使衙门的安抚下。平缓了许多。
原本结伴上广州府想要来向丁一陈情的那些学子,揭稽先接见了他们之后,把他理解的工业化宣讲了一通,却是对那些学子说:“丁容城不似个随心所欲的人物。汝等看他不论北扫鞑虏。南拓云远,哪件事不是有章法的老夫以为,反正他也不可能强夺我辈的基业,丁容城不至于做出这等事”
这一点倒是那些士林中人听着都点头,不论丁一如何势大,丁家商铺开遍尽地,却真没有听说过强买强卖的事情,当然这也和丁家商铺经营的都是希罕物件有关。本来就是供不应售了,何必去做下作的事但总而言之。对于丁一的品行,士大夫阶层却还是比较看好和信任的。
“故之,老夫以为,丁容城下面有什么章程,我等不若先看看,田契握在手里,总不会凭白无故的没有吧至于说减息,汝等下去自行合计一下吧,或是觉得跟丁家商铺的合作,所得钱银和那减去的租息相近,不妨也照顾一下丁容城的面子”揭稽扶须这么劝说着,下面的士子倒也点头。
不单是利益,而是能搭上忠国公府这条线的话,就算减点租息又算得了什么谁不看着丁家商铺的火热生意而眼红要不是后面有丁一这出了名的凶人镇着,又有着绝对的技术垄断,说不定早就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