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丧气爬起来向丁一磕头道:“小人错了,多谢公爷慈厚饶得活命”
“错在哪里”丁一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人不遵军纪,未向公爷禀报”
丁一摇了摇头截住他话头:“不,我打你,是因为你喜欢去给别人当狗,还偏偏冲我吡牙,我看不顺眼。你不愿好好做人,有当狗的怪癖,没问题,但要呲牙的话,下回就得小心被打断了脊梁骨,我保证不杀你。听懂了没有”
“回公爷的话,小人听懂了。”
王翱在边上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丁一这是当面剥他脸皮啊。
这时城郊的数千人斗殴已经结束了,本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生员,跟每天出操训练的书院学员相比,身体素质就差了一截,加上又是甩棍,又是战术配合,能撑得了多久这时全都趴下了,当真是哀鸿遍野的感觉,一片的惨叫呻吟。
“盐山先生,学生是要弹劾先生,看看,因着先生这话,这么多生员弄成这模样,真真有辱斯文啊”
王翱听着气得几乎当场就要昏阙过去,那气涌上来,只觉喉头一甜,他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下去,对着丁一说道:“理不辨不清,彼等争辩,亦是于学业有益的。”
输了就认,王翱是放得下的,输一时不可怕,怕的是放不下,输更多。
但是,这事依然没完,他依然高估了丁一的底线。
“调京师分院、南京分院、容城书院,凡有功名在身弟子,择得忠义之辈,于四海大都督府天津留守衙门集结。准备上京请愿,沿途若有军民人等敢行劝阻,按盐山先生旧例,以棍棒驱散,仍不离去者杀无赦”丁一微笑望着王翱,对他抬手作揖道,“先生真真高才,敢为天下先,却为学生解了一大难题。”
王翱在那里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口血点点滴滴从嘴角渗了下来,喃喃道:“为何会成这般模样为何事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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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狰狞十六
当广州城郊的这场斗殴结束之后,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士子,很快就被押送到府学去,名义上是探花郎出身的忠国公丁容城,和两广总督王盐山,为两广一众学子讲学,似为士林之盛事,实际上,梧州书院的那千余学生,把守诸通道,把府学弄成了一座监狱,关押着士子的监狱。
而作为主角的丁一和王翱,却就达成了不为这些学子所知的协议。
“盐山先生偏劳了。”丁一微笑着对王翱这么说道,又指派着文胖子带领军士,把这些士子在客栈、各地会馆的行李都弄过来,“学生家里还有些琐事,就不在这里陪着先生了。”
王翱苦笑着道:“如晋,你疑老夫至此么已然承诺之事,老夫自然会按约履行的,何必如此”他是十分无语了,原来是想说何必如此有辱斯文,但放眼看去,那些比卫所正军更象士兵的梧州书院学生,充当着狱卒的角色,还真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是有功名的嘛。
“学生自然是信得过先生,只不过,这些学子是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不然的话,他日出洋,如何教化番外狄夷”丁一笑着这么说罢,也就不再多言,冲着王翱行了一礼,就自行辞去了。
看着丁一离去的洒脱身影,想起先前在庄子门外,丁一那落寂的表情,虚弱、疲倦的面容,王翱突然醒觉,自己一开始就落入了圈套:丁某人看来是早就挖了一个坑在等着他王盐山去跳啊不过王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输便输了。除了自嘲的笑容,倒也还好了。
更重要的,此时此景。是不容得他不履行和丁一定下的约定: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出役。
是的,就是这么讽刺,原先就是因此和丁一打擂台的王翱,现在却变成了丁某人的帮手。
无他,因为他落入了丁一设置好的局中,王翱长叹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啊”
因为他敢不履行协议。丁一就真的敢让京师分院、南京分院、容城书院和这梧州书院的学生,数千有功名在身的学生,在天津集结。然后入京请愿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万安不敢让警卫部队向生员动手,其他地方的守军,就敢向这些有功名的书院弟子动手吗必然也是不敢的。
这不重要,关键是丁一教这些学生上京请愿。是要顶着他王盐山的名头的。是谨领盐山先生教诲才上京的,是他王某人说出的“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才会致使唤这些生员来闹事的,也就是说,屎盆子还要扣到他头上去。
搞不好丁一还真的会上折弹劾王翱,说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导致生员闹腾云云。
至于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认账这年头的士大夫节操还是有一点的,不至于到这地步。不论读书人也好,百姓也好,对于发誓之类,还是很看重,不是跟千百年后一样;另外就是在场几千学子听着,王翱要不认,只怕还由不得他。
退一万步,他真敢耍无赖不认,丁一就不敢耍无赖杀人
石璞在藏地不就死得不明不白么
王翱真的除了苦笑,也无他法,只能对着长随说道:“寻间静房,磨墨。”他得来写这份支持官绅一体纳粮的奏折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跟丁一玩,最好别坏规矩,一旦坏了规矩,根本就不知道丁某人会怎么不讲规矩
而丁家庄子里,张玉此时却是在劝着清点完金币的柳依依:“姐姐,先生有后,总是好事,不论是谁的孩子,你总归是其母,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这年头,妾侍生的孩子,通常自己的生母,私底下怎么称呼和感情怎么样是另一回事,但是只能认父亲的妻子为娘的。
柳依依却是抹着泪,只是说道:“这道理妾身也是明白,只是这心肝总是痛的,妾与夫君,自小便订了亲的,从懂事开始,便知自己是他丁家的媳妇过门了这么久,却不曾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实是对丁家不住”
这时却就听脚步传来,还有奴婢的行礼声,却就听着丁一在外面笑道:“有什么对不住着实是丁一对你们不住。”入得房来,丁一不由分说,便向柳依依和张玉一揖到地,“在海外那晚醉了酒,醒来方知大错,为夫这厢给两位娘子陪罪了”
张玉看着却就有些笑意,她这世家出来女儿,就她父亲张辅都不知道有多少房待妾,似乎对来她来说,倒真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大事。她扯了扯柳依依,却起身道:“不敢受先生这礼,先生还是陪姐姐说说话吧。”
说罢她就起身辞出了,只是行过墙角,眼边却就有了湿意。
她知丁一,她能看得出,丁一对那番邦女子,是一种做出了事之后的负责,而不是和她一般的相知相敬;她劝柳依依,教着后者不要发作,家和万事兴。但她的心,本是七窍玲珑的脆弱,哪里又能真的若无其事,一点也不受伤
只怕这丁家,大约也只有在梧州战地医院,没心没肺的天然呆,会为家里多了个姐妹,可以多个人陪她玩桌游而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