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到时不行,就只好把埃及那边的官职许给你了,别担心,那里可不算化外之地,埃及也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来着。”尽管埃及有马木留克骑兵这个强敌,但丁一却觉得,军事上的困阻,总是有办法应对的,他讨厌的是这种权谋上的算计。
学会看地图之后,刘吉自然是知道埃及有多大,有了丁一这句话,他倒也定下心来。
再说七天里英宗都没再召见丁一,刘吉如何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对相重相知相信的君臣,牢不可破的这层信任,终于因着孙太后的死而有了间隙。
“十年艰苦付流水。”张玉在刘吉行礼退下之后,淡然对丁一这么说道。
丁一点了点头,张玉放下手中的书,望着丁一问道:“随先生出海的部队,能有多少”
这可不是出海远征,按着丁一方才的吩咐,那是完全抛弃在华夏的一切了。
一旦出海,便是不归。
“华夏苍生,于先生心中,便不如这份友情来得重么”张玉终于说出了刘吉他们不敢说的话,“广东若按现时来看,不出一年,尽在掌握;江浙士林,多有出海任官的举子,三五年,陋规当可尽去;云远、贵州两处,先生一檄可定;云南、福建夹于其中,尤其福建外海更有东海舰队游弋,不容其不按着章程来办,否则只教出个邓茂七,三两年之内,便是另两个广西,我看得到,云南的沐王府、福建诸公,未必就不明白。”
丁一点了点头,张玉说的,是实情。
“长则五年,短则三年,七处承宣布政使司尽行新政,皆在掌握之中,七处百姓皆得欢颜,这对于先生来说,比不得这份友情当年圣上北狩,于师曾言道君为轻今日敢问先生,孰轻孰重”
第十一章日久见人心十二
三五年内,七处承宣布政使司有很大把握尽数土改完毕,不是在于三五年的功夫,而是在于丁一这将近十年的努力。他用将近十年的时间,在沙场上创造了多少个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又用这近乎十年的光阴,实现了工业化的雏型,更把广西作为一个试点,展现在世人面前,让所有的质疑都变得苍白,让贫苦底层的百姓和士大夫阶层的矛盾,变得尖锐。
在说书先生和天地会、忠义社于民间的煽动里,让这七地的民众,渐渐地抬头,让他们不再怨命,不再把所有的艰苦都归结于命运,甚至是祖坟所葬的位置。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劳苦,是因着士大夫阶层的剥削,敢不敢言是一回事,至少在这七地之间,很多底层民众,不管敢不敢开口,心里至少已有这么一个认知。
更何况丁一用这近乎十年的时间,为他自己的信用做了一个极好的备注。
如果按他方才布置的,那这十年,就白白的浪费了。
所以张玉执着丁一的手:“常道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今日我却不得不说,先生,退不得退不得啊先生”退不得就是要进,那就是要取而代之,就是要望向那张椅子,最为不济,也要割地而据,成就霸据七地的藩镇之实
“你说的,我无从反驳。”丁一有些落寞,他点了点头,良久没有开口,过了许久的沉默,才轻轻挣开张玉的手,抬起头来望着她。“见谅,我的朋友不太多。世界很大。总有我立足之处。我还不到三十,便是从头再来。二十年后,华夏于海外”
张玉一把按住丁一的手,很认真地对他道:“那先生十年之前,就不该上京应和忠叔、如玉,远赴海外,另立大统先生莫寻托词,当年先生不过秀才,忠叔以江湖豪雄之力,犹能将胡山等人家眷送到淡马锡”
“那是王世叔派了船只和人手啊”
“便无此助。忠叔便不能成行”
“这,也许能,但要艰难许多吧”丁一被她逼得有些气短了。
张玉松开了手,向丁一问道:“这十年光阴,君甘于虚度”
“也不算虚度”丁一说着却是连自己都觉得无力了,他不禁举袖掩面,“莫再逼我,容我想想”然后他就起身遁走,出门还摇头苦叹一声。“知己弄成老婆,便是这等下场”
他内心深处,总归还留存着一份平民百姓的真挚。
出卖朋友,对于大人物来说。那有什么好考虑别说朋友,就是父子兄弟,又算得了什么事刘邦为了争天下。项羽要煮他爹,他说分一碗给他;李渊逃难时。连自己儿女都蹬下车去,还蹬了几回。以免车上太重,马跑不快;宋太宗是怎么得天下烛光斧影,千古之谜,说的就是疑他暗杀了宋太祖
朋友朋友算得了什么东西
就是大商贾,朋友也都是用来出卖的,没有出卖,大抵是因为那价钱不合适吧。
只有平民百姓,才会对此有所顾虑:他是发小,他是挚友,就这么害他而得利,怎么安心利益看着虽好,但他是朋友,终是不忍心
良心这玩意,细看青史,往往更多的,留存在底层的平民百姓心中。
而当这些百姓开始脱离自己的阶层,往往他们也就学会了,如何把良心抹去。
不论丁一爬到什么位置,不论他拥有什么样的实力,抹不去的,总是一份,赤子之心。
但对于张玉来说,却就不然了。
“先生于国家是英雄,于江湖是大侠,于士林是大贤。然自古圣贤、英雄、大侠,安有得据霸业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终不过是死士;孔孟得千古之名,不过其道得帝皇之用;骠姚英年早逝,不亡于大漠弓刀,亡于大汉;武穆英雄,终得风波亭之悲我断不教先生成英雄,成大侠,成圣贤的,汝等意若何”
堂间所坐诸人,听着纷纷起身,有杨守随、刘吉、曹吉祥、文胖子、丁君玥、苏欸、张懋,还有负责着京师天地会、忠义社组织工作的金玉鹰、柳满絮两人,包括被关押起来的魏文成,更有安全局衙门里,十数名原先在魏文成手下做事的丁一弟子。
除了文胖子和杨守随之外,其他所有的人等,都答道:“弟子附议”、“奴婢附议”
“胖子没有什么脑子,少爷去哪,胖子便跟到哪,四奶奶,您说的胖子觉得有理,只是胖子就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文胖子一脸憨实地抱拳回了话,然后就退到一边垂手而立,不再开口,他的态度很明确,无非就是觉得张玉所说的,是有道理,但他不愿、不敢、不想背着丁一做任何决定。
杨守随原本是斟酌了一番,想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听着文胖子的话,却就笑道:“学生也然,便如文叔一般。反正辞呈已递了上去,接下来无官一身轻,却正好到先生跟前,洒扫侍候;学生家里兄弟多,带小孩却是熟手,若是先生不嫌弃,带着小少爷玩耍,便是学生所求的活计。”
不管别人怎么看,提督第二师的首领官,来府里给丁一带孩子这事是不是很扯蛋,反正杨守随是不打算掺合,直接也退到文胖子边上,相视一笑,也不出声。
“人各有志,也不强求。”张玉点了点头,对着余下的人说道,“先生的折子已递了上去,皇帝若是还念些旧谊,这两日应就有旨意下来,教先生南下回两广了,那么到了两广之后,召集杜展之、万循吉,却行谋夺;若是天家绝情,这两日也该有手段下来,安全衙门这边,按先生吩咐,由文叔掌总之外,文成也是把持这事务多年,汝等抄送一份节略给文成,若有什么见地,也可以和文叔互相印证;第二师退役人员想来是不少的,君玥过去帮帮维贞,先生定下来的事,却总要办好才行”
她一件件地分配下去,全然不乱,包括让柳满絮那边如何勾连宫中万贞儿事宜,以及让曹吉祥去联系天津守备处,安排万一皇帝向忠国公府下手时,撤退的路线;连张懋也领了任务,这两日要把英国公府和忠国公府南下的人等、细软安排妥当。
众人安派完毕,出得堂去,曹吉祥与刘吉行到僻静处,却低声说道:“看来攀着这位主子,却是无错”刘吉也点头道,“虽无武曌之强横,也有高皇后之气魄”武曌就是武则天,高皇后说的自然不是本朝的马皇后,而是汉高祖的皇后吕雉,也是临朝称制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