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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雪两眼发直,心中说不出的苦,只觉得一霎那所有的不幸都临到了自己头上,数不清的悔、恨、愁、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呆呆地听着,听着,忽然哇地大哭起来,拼命要下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四个家人死死地按住轿帘不许她跳下轿来,轿夫的脚步走得飞快。赵管家厉声喝道:“先慢着,这么闹可不行,停下”

轿子停下来,家人一把将沈若雪从轿中扯出,沈若雪哭着叫着却无法挣脱。赵管家下了马,慢慢走到她身前,柔声细语地道:“新姨娘,怪我多嘴了不是我是不想你做个糊涂人才把来龙去脉讲给你听,没想到你听完了反而更糊涂了。你要回家吗那你可太天真了,你是回了家,我们可怎么交差呢新姨娘再说了,你是私奔出来的,回到家你这脸面往哪儿搁谁又知道你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没了好名声,就什么都没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样呢,别傻了,做了我们老爷的姨娘,不是坏事。”

沈若雪哭道:“我死”赵管家摇了摇头,嗤的一笑:“死可不敢。蝼蚁尚且偷生,就为着一个骗子死,可太不值。你是为他血溅桃花了,他小子可不知在什么地方花天酒地的花你的卖身银子呢,新姨娘你若是真争这口气,回到庄上安心做你的姨娘,生个儿子,将来中个状元,将魏成那小子逮住了千刀万剐解解恨,看他能跑哪里去”

一席话,说得沈若雪默然不语,只是流泪,顺从地被扶回了轿中,心中暗道:“也罢,我是没脸回家了,凭什么又为这畜生死且看今后如何再相机行事吧,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抹了把泪,她平静地问:“那个赶驴车的跟他是一伙的”赵管家笑道:“新姨娘真聪明。”她强忍悲痛,再也不发一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沈若雪忽然听到有人说:“新姨娘来了么这里走。”她悄悄掀帘向外看,见一个庄户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笑咪咪的开了一个角门,轿子直接抬了进去,原来是个后花园,沈若雪板着脸,呆呆地坐着,已有了一种听天由命地打算。不一会儿,有人揭开轿帘道:“请新姨娘下轿。”她低头就跨出轿门。赵管家向那揭帘的女人低声道:“张妈,那边呢”张妈低低道:“刚起来,还没梳洗呢。”赵管家点头舒了口气:“好,新姨娘交给你了,等老爷回来再说以后的事。”张妈应了,笑着向沈若雪道:“新姨娘请跟我来。”沈若雪也不言语,索性摆出一副高傲的摸样,加上心中凄苦,显得冷冰冰的。

穿过一条回廊,来到一个院落,隔着一堵高大无比的围墙,院落宽阔幽静,种了十几株粗大的梧桐树,还有一座小小的凉亭,黑匾红字题着“落叶亭”。一短溜青篱笆隔了一个院角,里面放了一张小小的方桌,两张藤椅,桌上摆了一个紫砂壶,两个盖碗,顶上是藤架,坐下去既避风雨,又可遮阳。沈若雪心下暗道:“这地方如此清幽雅致,倒也舒适,只是路径台阶青苔杂草,想是常年无人居住打理,看起来象是最偏僻的末脚房。”

张妈叫道:“彩环”厢房里跑出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张妈转脸向沈若雪道:“新姨娘,今后我和彩环服侍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彩环笑嘻嘻的上前道:“三姨娘,房子都收拾妥当了,快进去歇息吧。”沈若雪茫然地走进正堂坐下,彩环已奉上一碗茶。

喝了口茶,沈若雪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忍不住问:“你刚才叫我,叫我三姨娘”彩环道:“是呀,我们有太太,二姨娘,你不就是三姨娘”沈若雪道:“怎么,我不去拜见拜见吗”彩环看张妈,张妈上前道:“我的新姨娘,别问了,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那么,老爷呢”沈若雪冷冷的道。

彩环扯了扯张妈的衣袖,张妈顿了顿,道:“老爷今天去洛阳城里赴宴了,要到晚上才回来。”停了停,笑道:“姨娘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庄上的规矩,我告诉姨娘,以后姨娘自己住在这里,不要走出这院子一步,一切吃穿用度皆有我和彩环两个伺候。”沈若雪嗯了一声,心里平静了许多,她很喜欢这院子里的梧桐树和凉亭,既来之,则安之,她决定先做几天姨娘看看。“我做了妾了,”她想:“爹爹妈妈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做了一个姓孙的人的妾,还不如嫁那个跛子。”

由于新鲜和好奇,沈若雪暂时忘记了悲愤与凄苦,极有兴致地做了一整天的三姨娘,直到暮色四合,她还坐在凉亭里任晚风习习吹乱了鬓发。彩环匆匆地走上亭子,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清秀的脸上流露着顽皮与喜悦:“三姨娘,快回房吧,等到掌灯时分老爷就要来了。”一言惊醒梦中人,沈若雪倏地站起,心中登时砰砰乱跳,有些害怕:“彩环,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呢”彩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讲,沈若雪咬牙暗忖:“若真是个斯文风雅的人,我,我就认了,他也许会跟我一起回去看望爹爹妈妈。”

张妈迎上来拉着她进房坐在镜前,房中早已点了四盏红纱灯,张妈亲自给她绞了脸,重新梳了头,挽了两个漂亮的发髻,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根莹润碧绿的玉簪插入她的发间,又细心地施了一层脂粉,将浓艳的胭脂点在她的唇上,然后焚了一炉檀香,这才道:“姨娘坐着,老爷就要来了。”

不久,彩环提了一个大红漆的食盒走进来,张妈接了,在桌上摆出七八碟精巧的酒果,又过了一会儿,两盏红纱灯笼飘进了院中,到了房门前就把灯灭了,沈若雪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要看看走进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脚步声响起,张妈和彩环恭敬地在外问安,有个男子声音哈哈笑着:“我的新姨娘呢在哪里”声音雄浑有力,这定是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沈若雪若惊若喜地猜测,谁料到,绸缎的光泽一闪,房中如同滚进了一团肉球,把她吓得一栽,定睛细看,天啊,这个孙老爷,又矮又胖,约有五十岁上下,全身都是颤巍巍的肥肉,一方脸撑得又圆又大,眼睛鼻子挤在了一处,下腮还有一块铜钱大的黑痣藏在稀疏的几绺黄胡子中。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失望加重了沈若雪的悲伤,她仿佛一下子遭到了雷击,张着口,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就似得了重病,瞬间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