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倍增节日的喜气。
第21章 元 夜
正月十五这日,是京都最为繁华热闹的日子,皇帝颁旨解除宵禁三日,满城火树银花,灯火高张齐明,达官贵人们更是搭建起彩楼,真是昼歌夜舞,尽情狂欢。
当日皇宫邀请百官赴宴,谢承荣自然要在宫中陪宴,他早命人约好沈若雪晚上一起看灯,共度佳节。沈若雪与凤珠只要一得空便相携跑下酒楼去,看那顽童们在街巷上四处燃放爆竹,就如撒了钱的猴儿一般欢悦奔跑,更有那些选定了黄道吉日的人家趁着节气喜庆,披红挂彩男婚女嫁,吹吹打打地喜乐声吸引了众多看客。凤珠递给沈若雪一把瓜子,两人一边嗑一边夹在人群中看热闹,那顶挂着红花的轿子载满了新娘子的羞涩与企盼,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则昂首挺胸喜气洋洋,不时回头向轿子看上几眼。凤珠羡慕地道:“风风光光的嫁了人,该有多么好的命,那新郎看样子是个正经人。”
沈若雪心中也是羡慕的,她想,如果当初听了母亲的话,应该也是这样风风光光的做了新娘子吧,不知会少挨多少辛苦与屈辱,说不定如今已有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唉,苍天为什么不给人一双能看穿善恶是非的眼睛,那样,就会少受多少痛苦,少了多少悔恨。凤珠用胳膊碰了碰她,低声的笑问:“你说,你的谢将军会这样把你娶回去吗”
沈若雪心中一荡,是啊,怎么差点忘记四郎了呢,一饮一啄,莫非天定,遇见了他,还有什么悔恨可言呢她笑着小声回答凤珠:“谢将军当然会娶我,至于怎样娶法,那又有什么关系”凤珠撇了撇嘴,戏道:“是啊,谢将军干脆一匹马抱了你满京城跑一圈,就是娶你了,知道呢是娶亲,不知道的呢,还以为马上是带回的猎物,论论斤两,买回家去吃了下酒。”沈若雪笑着不依,两人在人群中追逐打闹着。
傍晚时分,行人愈加多了起来,闹市中的花灯全部点亮,晃然如同白昼,明月当空,映着彩灯无数,更添几分灿烂。沈若雪精心的梳妆了一番,心急的跑到外面翘首等待,不住踮起足尖向人群中张望。终于,她看见人群中出现了谢承荣的骏马,他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下马将缰绳交与了随从,自己徒步向这边走来。还未走到身前,沈若雪已发现了他脸上微微露出的不快,似乎一边走一边在出神,便迎上去关切地问道:“四郎,你怎么了”
谢承荣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吃了一惊,如梦初醒,连忙笑着道:“没事,酒喝的多了一些。”然而细心的沈若雪还是看出他脸色有点苍白,眸中黯淡无神,便小心地道:“你,生病了吗”谢承荣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也许,有点疲惫吧,不过你不要担心,看见你我就什么都忘了。来,我们看灯去,没有事的,走吧。”拉了她径自走入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灯海之中。
笙歌处处唱太平,六街三市火通明,千门壁月万户花灯,朱门大户彩楼层层,男女老幼都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穿梭游戏,文臣武将也携家眷观赏灯市,妓院酒楼通通都不谢客,满楼红袖莺声嚷嚷着伏在栏杆上向街头招揽客人。谢承荣的手始终紧紧握着沈若雪的手,两人在人群中信步走着观赏沿途左右各色花灯,夜空中时有焰火绽放,好不壮丽。沈若雪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孩子一样兴高采烈,东张西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是谢承荣的话少了许多。
行至一户朱门大宅,这家人象所有京城的达官贵人家一样,不仅搭了彩楼,还设了灯谜,但凡有人猜中,便会得到赏钱,还能吃上一碗汤圆,不过吃时必须要向主人说一句吉利话。人们乐得占这个便宜,围拢在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只是那看彩楼的管家十分可恶,总看绸缎光鲜、衣冠齐整的人才许进去,凡是普通百姓皆挡在外面,即便猜对了灯谜也不给汤圆吃。有个小伙子气不过,挑了一盏精致的灯笼走到那管家面前,道:“我出个灯谜给你,你若猜出来,我将此灯恭送给你,祝你今年大吉大利。”
管家一听是吉祥话说到自己头上,不便拒绝,当即满口答允,料想没什么难的。小伙子便念道:“不是金来不是银,论称没有半毫分;眼睛长到屁股上,只认衣裳不认人。”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管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小子胆敢骂我”小伙子笑道:“谁说我骂你了这个谜底人人都知道,明明是”围观人群异口同声叫道:“针”又是一阵哄笑。那管家无话可说,气得胡子直抖,人们则笑得前仰后合。
沈若雪远远的站在人墙外,转脸向谢承荣笑道:“你们有权势的富贵人家,专会嫌贫爱富,这一回可是出了丑。”谢承荣笑了一笑,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他们。家奴仗势欺人,合该有人抱不平。”
两人渐渐走到一处僻静的拐角,那儿有几枝腊梅花开放,清冷的香味沁人心脾。沈若雪踮脚嗅了一嗅,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真香啊。”谢承荣想起了盘龙寺里永昌公主见到腊梅的情景,便笑道:“你怎不摘下几朵来”沈若雪道:“为什么要摘下来它好好的长在枝头跟我们一起欢度良宵,只有这样才有香味啊,摘它下来,就好比活生生的把一个人的生命夺走一般。”谢承荣抚了抚她的头发,温柔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亲。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沈若雪面对灯火辉煌的街头大声地背诵着,声音迅速淹没在人来车往的喧嚣中。她闪动着双眸,以为谢承荣会像往常一样默契地应合上来,他却只是一笑,什么也没有说。沈若雪有些失望,不解地撅嘴道:“四郎,你忘记了那半阙词吗”一抹忧伤不易察觉的在谢承荣眼中掠过,他转过脸去,淡淡道:“不说也罢,那半阙词不好。”
沈若雪奇道:“怎么不好”索性自己接着念完:“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谢承荣的手一把掩住了她的口,却没有制止住她,不禁微微责备道:“大节下的,说这个词做什么要背诗词,就背一些天长地久的吧。”沈若雪在他手上轻轻咬了一口,调皮的道:“人太幸福,就会失去锐气,哪里还写的出优秀的诗词只有生离死别,才能蕴出佳句,千古流传。”
直到快三更天了,他们到路旁的一家薛大娘老面店里吃了一碗汤圆。洁白玉润的糯米团一咬开,一股甜美的馅心就流淌在了汤匙中,可是沈若雪眼皮酸涩,已有些支持不住,碗里蒸腾的热气更让她发困,于是两人慢慢往回走,街头的车马依然不少,但已没有那么拥挤,夜风清冷,让沈若雪的身子打了个寒噤,头脑顿时清醒许多,她揉揉眼睛,强打精神笑道:“汤圆真好吃。”谢承荣伸臂将她揽在怀中,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