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圈红了,低低道:“瑶娟一直瞒着,她早就吐血了,得的是痨病,请了大夫说已经迟了,看样子,治不好了。”沈若雪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子怎么会”她怎么也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面临死亡,心里瞬间充满了对瑶娟的怜惜。
下午,沈若雪买了些果品点心,匆匆的向明霞住的巷子跑去,看望瑶娟。小院里有一堆鸡毛,哑婆婆杀了她心爱的鸡,正在厨下煨鸡汤,看见沈若雪,啊啊的做了个手势,摇头不已,用衣袖拭了拭眼角。沈若雪连忙走入房中,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病人气息,躺在床上的瑶娟不时剧烈咳嗽着,向床边的一个盆内吐一口什么。一见她,挣扎着便要坐起来,沈若雪忙道:“姐姐别动,快躺着。”边坐在了床边。
瑶娟望着她,颤抖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两行清泪潸潸而下,无力地道:“多谢你来看我。”沈若雪微笑道:“咱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话姐姐好生养着,我打听出妙方子来,管保让你吃一剂就好。”说着,她抬手为瑶娟理了一下乱发,瑶娟一把握住她的手,泣道:“若雪,我这病是好不了啦,人一死,什么坏处也别记着,素日里我冷淡你。”沈若雪劝道:“哪里话。”
瑶娟喘息了几声,道:“若雪,你想必也看出,平日里我恨你,我以为我以为你存心勾引谢将军,我恨你下贱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他能对你这么真心,就不是贱视我们这些人,只怪我自己不如你啊”她哭着,大声咳着,一口鲜血直吐了出来,沈若雪忙用手帕擦去她唇边的血迹,忍不住眼圈也红了。
瑶娟咳了一阵,调匀呼吸,道:“好妹子,你来看我,我又愧又喜,有心里话想对你说。我,我死了以后,能不能烦妹子你将我送回家乡,埋到我亲娘的身旁”沈若雪愕然不解,却又不愿让她着急失望,只得点了点头。瑶娟苦笑道:“我这一辈子,心里就喜欢过谢将军一个男人,他的心却都在你身上,你送我,就像就像他陪我一样”沈若雪恍悟,含泪道:“姐姐,我懂了,你放心,有那一日我一定亲自送你回去。”
“妹子,我我还有个请求,”瑶娟忽然用力拉住了沈若雪的手,目光中满是求恳与哀伤:“虽然我知道这未免不近人情,可是,可是你就当我这个快死的人最后一次求你吧,若雪。”沈若雪犹疑地道:“瑶娟姐,只要我能办到,你只管说吧。”
瑶娟颤巍巍的道:“我,我想看几天谢将军送给你的笛子,妹妹若肯送给我,我死也瞑目了,我来生变牛变马报答你。”她的眼中满是期待,闪出异样的光彩,焦急的盯着沈若雪,唯恐被她一口回绝。
沈若雪沉默了,那支笛子,是谢承荣用了多年的,那是知音的信物,那是他极度痛苦的状态下送给她的,是她心爱的东西,是他的心啊。她还想让四郎重新拿起它再为自己吹出一支支优美的曲调,她想拒绝,又于心不忍。终于,她心下暗道:“四郎的笛子就送与了她,或许她会好起来。日后见了四郎,我愿意陪他亲自去重制一根长笛,他一定会喜欢的。”想毕,缓缓从身边取出带着体温的竹笛递了上去,这几天,她一直把谢承荣的笛子带在身边,就好像他还陪着自己一样:“姐姐,你拿着吧,若不是你曾经救下,它早已在四郎手中破碎,我给了姐姐,好歹不辜负了你一片痴心。”
瑶娟哆嗦着双手接过笛子,干瘦无血色的脸上泛出一片光艳的红晕,她抚摸着笛子,脸上浮现出憧憬的微笑,幽幽道:“谢将军,谢将军”语音哽咽,泪水潸然而下。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的明霞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抛了一句:“怎么老天生出这么些痴心种子受多少苦,都没有用。”她伤怀的用手扶住了头,心酸的道:“看来我们受骗受欺都是该当的,谁让我们自找。”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娶了妻有了儿的负心男人,背着家人几次三番的探望过她的大孝子,她恨他,又有时会不由自主的想他,怎么女人都要这么傻呢
第27章 情 殇
光阴宛如白驹过隙,在沈若雪看来,却是一日犹如一年。可怜的瑶娟苦苦的熬着,她先还是平静的等待最后的日子,后来实在禁不住病痛的折磨,只求速死。明霞、凤珠和沈若雪看着她枯瘦的手在胸前、在空中抓挠,听着她急促的喘息和剧烈的咳嗽,无不胆颤心惊。
终于,在一个清晨,当沈若雪刚迈入小院时,就听见了一片哭声,她心中一凉,知道是瑶娟不行了,慌忙奔入房中。晨光从窗棂掠过,射入了昏暗的房间内,明霞和凤珠边哭边预备给瑶娟擦身换上殓衣,哑婆婆在一旁张大了口,无声的哭泣着,老泪纵横。瑶娟浑身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脸色焦黄,双目半闭,嘴张着,仿佛还在拼命呼吸,嘴边还带着一片血迹。然而她吸不进气了,只在嘶嘶地倒气,常爱紧锁的双眉猛一舒展,终于停止了呼吸,撒手人寰。
沈若雪看着看着,忘记了悲哀,对死亡的恐惧使她掩着口遍身发寒。她曾不怕死,她在死人中度过许多夜晚,但这一回是让她亲眼看着一个熟识的活人痛苦的死去,她真正的怕了。
“若雪,再看她几眼吧,”明霞一边哭着说,一边想要将瑶娟的右手套入殓衣的袖中,然而,瑶娟的右手死死的攥着那根谢承荣的笛子,怎么也掰不开,怎么也塞不进,沈若雪抢上一步制止了明霞:“姐姐,让她拿着吧,我答应过她,把谢将军的笛子送给她的。”明霞呆了呆,没奈何,只得将衣襟披在她的右半身,泣道:“就这样吧,今天就买上一副棺材把她埋了,入土为安。”
“不要埋,”沈若雪忽然道:“我还要扶柩送瑶娟回家呢。”
明霞吃惊的道:“若雪,你真的要送她那是病的糊涂了说的话呀”沈若雪坚定的道:“送我既答应了她,就不能不守信。更不能欺骗一个死去的人儿。人贵信义,”她的语音忽然哽咽,掩不住心中的伤怀:“我不做负心人,倘若人世间便是这么负来负去,终无一个可托肝胆之人,岂非草木不如”明霞目中一阵感动,她搂过沈若雪,用力的点了点头。而后,她与凤珠将素日攒下的所有银两尽数拿出,买了一副好棺材,雇了车马,备了盘缠,在次日送沈若雪扶柩上路。
临走的时候,沈若雪悄悄地向凤珠道:“姐姐,我这一去就要数十天。我走了以后,你若见到见到四郎来酒楼,请你告诉他,等我回来,有心里的话要对他讲,要他等我。”凤珠会意的点头应许,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一定告诉他,不要他为你担心。”于是大家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