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出了事,愚兄无地自容”小梁都尉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缓缓地道:“请问杜兄,可知他们的山寨在何处”
杜之衡一愣,道:“在红枫岭南。”小梁都尉抱臂托着下巴走了几步,又问:“庄上所有能出战的庄户大约几人”杜之衡道:“今日便全出去了,也就几十个人。”他点了点头,道:“贼寇人马大概多少”杜之衡想了一想,道:“比较厉害的都是骑马的,大约三四十人,余下的喽啰们大约有三百多人,都是不禁打的。”小梁都尉仰头看着天空,一言不发,暗暗盘算着。
良久,只听他低低道:“杜兄,我今夜要上他们寨子里走一趟。”杜之衡惊道:“不成你一个人如何去得那不是送死吗”小梁都尉微笑道:“不会的,我要把我小兄弟弄出来,一个人来去容易脱身。等我回来后,我会再帮贵庄收拾他们一次”杜之衡诧异地望着他,神情顿时肃穆,慢慢地说:“杨兄弟,杜某始终相信你决不是一般的生意人。既然你肯为兄弟勇闯虎穴,愚兄也要尽地主之谊,”他慨然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今夜我和你同去一遭”
小梁都尉沉吟片刻,微笑道:“也好,这里道路我不很熟,有杜兄在旁更好办了。只是”他往房内瞄了一眼,低低道:“不要让我娘子听到此事,今夜等她睡下后你我就出发。”杜之衡点头。
冷月渐上东山,沈若雪昏昏沉沉地在小梁都尉怀中睡熟,他轻轻给她盖好,拿了佩刀和那支箭蹑手蹑脚走出房门,与早已等候穿着停当的杜之衡在堂外会合。杜之衡低声道:“真的不用带人接应吗”小梁都尉道:“挑几个嗓门大的人,每人一个铜锣,别的不用。”
说着,匆匆更换了一身黑衣,又道:“杜兄的弓箭能否借我一用”杜之衡连忙让人取出自己日常用的弓箭,小梁都尉接过便背在了身上,对挑出来的那几人嘱咐了几句如此如此,向杜之衡一点头,二人趁着夜色,徒步往红枫岭奔去。
红枫岭,顾名思义,遍山种满了枫树,每到深秋,霜染红叶如醉,便是此时进入严冬,仍然红叶未曾凋尽,零零落落地挂在枝头,更增几分萧索苦寒。贼寇的红枫寨的寨门紧闭,寨门前临了一条沟渠,门上火把通明,几个值夜的喽啰来回巡走。小梁都尉伏在暗处悄道:“他们把守的居然像那么回事儿,懂得些行军打仗的道理。”杜之衡看着他道:“你也懂得”
小梁都尉不答,回头四下看看,猫腰走到远处砍了两根又长又粗的枝条回来,递给杜之衡一根,低声道:“杜兄,你跟紧了。”说着,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突然往与他们藏身地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抛,哗啦的响声引得寨门上的喽啰都举了火把奔过去:“什么动静快看一看”
说时迟那时快,小梁都尉山猫一样敏捷地跃出,奔到沟渠边撑起那根粗长的枝条奋力一跃,流星般穿了过去,稳稳地将身子贴在了木板围成的寨墙下。杜之衡哪敢迟疑,随即依样跟着跃过,身子却笨重的摔在了沟渠边,几乎滚进水中,亏得小梁都尉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迅速闪进阴影里,弯腰将两根枝条顺着木寨墙放好,贴着墙根慢慢地挪到了火光照不到的偏僻处。
“兄弟,你真是身手不凡”杜之衡由衷的钦佩道,小梁都尉抬手示意他不要做声,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寨墙,悄声道:“杜兄,我要从这里上去,你不要勉为其难。”杜之衡双眉一挑:“什么话,兄弟你忒小看我了。”小梁都尉无声地笑了一笑,返身两脚用力一跃,便扒住了木寨墙的缝隙,壁虎一般沿着墙轻巧地往上爬去。杜之衡不甘示弱,没好意思取出腰间的飞爪索,便往两只手掌各唾了一口,使出家传的虎爪功用力抠住扳缝,小心翼翼地也顺墙爬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先后翻过了寨墙跳入红枫寨内,刚刚落地,便听到一阵小曲的哼唱声,几个喽啰笑骂着摇晃出来,并肩站在那里撒尿,口中兀自说着:“娘的,还好今天两路出去,总算有一路得了东西回来,不然全都打了空剃了秃头了,你我兄弟还得挨头领骂当受气的。”那一个道:“就这也挨了骂了,你说,四头领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偏偏就被那个小子的弹弓给伤了眼睛,忒窝囊。”
小梁都尉在暗处听了,与杜之衡交换了一个眼色,待他们撒完尿各自回去,最后转身的那个突然觉得咽喉一紧,不等喊出声来便被杜之衡拖到了角落中,小梁都尉一脚踏在他的脸上,用刀指着他低声道:“说今天捉上山的那个被关在哪里”那喽啰战战兢兢地道:“今天捉了好几个,小的小的不知英雄说的是哪个”
杜之衡低声喝道:“杜庄的那个小子”喽啰忙道:“那个因为伤了我们四头领,现在还在伏虎堂打着呢。”小梁都尉低声喝道:“你敢哄骗老爷,现在就把你劈作两半”喽啰被他踩在脚下,连连道:“不敢不敢,英雄饶命。”小梁都尉掉转刀柄朝他头上猛击一下,将他击昏,想了一想,却又回手一刀把他砍杀,冷冷道:“别被他坏了事”杜之衡瞅着他竖指道:“好狠”
两人贴着身子猫腰奔跑了数十步,小梁都尉蓦地伸臂抓住垂下的枯藤,将身一荡,纵身翻上了屋脊弯腰奔跑,杜之衡没有他那么轻灵,便只身在下持刀在暗处隐藏着穿过寨子。淡淡的月色下,小梁都尉在屋脊上早看见了伏虎堂所在,停下脚步轻吹了声口哨,跪在屋顶向下面的杜之衡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方向,杜之衡会意,直往那里奔去,攀上了墙,与小梁都尉在伏虎堂的屋脊会合。
两人轻轻地揭开一片瓦,趴在那里偷偷向下看去。只见曹胜被剥去上衣吊着手臂悬在那里,满身皆是伤痕,周遭灯火通明,果然还在拷打中。小梁都尉心中暗自奇怪:“强盗捉人,或杀或用为人质,这么打究竟是要问出什么,又不是大理寺断案。”正在纳闷,却听下面一个声音道:“曹胜你小子不用硬挺,老老实实交待了,是不是梁超跟你在一处”
小梁都尉不禁大吃一惊,这声音是如此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哪个。曹胜咬牙道:“去你妈的,老子已经说了几百遍了,我自己跑出来的,你听不烦老子说都说烦了”那人冷笑道:“少放屁你跟梁超的关系我还不清楚他走到哪里必定带着你在身边,说,你们是不是住在杜家庄”
曹胜骂道:“你聋了吗我说过我是路过山边看你们打斗凑了凑热闹而已,什么杜家庄,老子根本没去过”那人冷笑道:“那他到底在何处小曹胜,乖乖说出来吧,你这又何必呢,梁超现在是朝廷缉拿的一等钦犯,你何不换些赏银回去,还这么执迷不悟的干嘛年龄不大却糊涂至此”曹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屋脊上,杜之衡抬眼看看小梁都尉,目光中掠过几丝疑惑,小梁都尉在月下双眉紧锁,两眼紧盯着下面,丝毫没有注意杜之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