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囚车里,精疲力尽的沈若雪定定的看着小梁都尉,可是他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伸开双臂,把她拥抱进他温暖的怀抱中去,只是担心而又痛惜地注视着她,沈若雪忽然问道:“你的杖伤,还疼吗”小梁都尉一怔,笑着柔声道:“不疼了,你亲了那一下,就已经好了。”沈若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道:“你身上有多疼,我这里,就有多疼。”小梁都尉深深地看着她,心头一阵凄苦难当,良久方颤声道:“是,若雪,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明明是两天的行程,却分明如同过了两年那么漫长,等到了洛阳,小梁都尉和沈若雪都被饥渴折磨的没有了力气,王庆丰不许给小梁都尉一滴水一颗米,沈若雪便也固执的陪他承受,无论司文德怎么偷偷劝解都没有用。一进洛阳城,街道就被城里的居民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争着要看押解钦犯的热闹,王庆丰喝令骑兵们一边前行一边驱赶,司文德趁乱对沈若雪低声道:“弟妹,我答允过梁超保证你一路平安的,现在请你留步赶紧溜,洛阳刑狱你就不要跟着进去了。”
沈若雪抬眼目视小梁都尉,他在囚车里无声的冲她做了个口型:“去找曹胜”沈若雪痴痴地愣了一会儿,泪水悄然涌出,却又咬牙将心一横,抹了把泪,嘶哑地向司文德道:“让他等着我,我会再回到他身边去的”转身便踉踉跄跄的混入人群之中迅速被淹没不见了,小梁都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唇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随即虚弱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到了曹胜的满堂财小赌坊,沈若雪登时如同当头一棒,惊怔在了那里,泥雕木塑一般看着门上的封条,那上面盖着大红的官印,落款日期已经是八天之前。怎么回事难道曹胜也被抓了她的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心头焦急惊骇加上两日未进水米,扑通一声顺着赌坊的门就溜了下去。早有热心人将她扶起,在一边的茶馆要了碗热茶喂给她喝,她慢慢恢复了意识,顾不上道谢,先急切的问道:“大哥,你可知这满堂财为何关了门”
那人奇怪的看看她道:“你找人吗”沈若雪含泪道:“我兄弟便是这满堂财的主人。”那人笑道:“哦,你是小曹老大的姐姐啊,这小子在天子驾临洛阳的时候,那边洛阳府尹下着禁街令,他这边还只管跟西街八虎打得热火朝天,府尹大人一恼,把群殴的全都抓到府衙的监牢里去了,说是等天子离了东都再放人。”沈若雪愣住,半日方道:“那那可怎么好”那人笑道:“你若真是想让官爷把你兄弟放出来,也容易的很,使些银子塞给牢头就完了,他们又不是什么有罪名的囚犯,不过是个顶风打架罢了。”
“多谢大哥,”沈若雪恍悟,离开茶馆要去打听府衙监牢,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力气,便转身进入一家面馆,叫了一碗面边吃边权且歇息歇息,热腾腾的肉面端上来,简直让她这饿了两天的人垂涎欲滴,两眼发直。埋头挑面刚死命的吃了两口,忽然想起同样饥渴的小梁都尉,也不知道王庆丰会不会给他东西吃,更不知道还要再怎么折磨他,顿时如有骨鲠在喉,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眼泪双双地滴落在面碗中。面馆的伙计看见,惊讶地道:“客人怎么吃两口就哭了,难道我们的面做的不合口味吗”沈若雪端碗挡住脸作出吃的样子,哽咽道:“没有,是是烫着我了。”心内疯一般的一遍遍叫着小梁都尉的名字,肝肠寸断。
“不行,我一定要吃,不然如何有气力再回到他身边”想到这里,沈若雪打起精神,几乎是合着眼泪把面勉强吃完,浑然不知滋味。才走出面馆没几步远,就听见满堂财赌坊的门前一阵吵嚷声,接着是刺啦撕封条的声音,然后门噼啪响过被人踢开,曹胜的洪亮嗓门传入了沈若雪的耳中:“放心放心只要重新开张,老子我统统不收你们的本钱,只管痛快赌,输了不算,赢了继续捞足了再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绝不变卦”
沈若雪转脸看去,只见东市六豹、程如意、曹胜,还有几个嬉皮笑脸地官差模样的人,正站在赌坊门前,曹胜他们毫发无损,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坐过牢的狼狈相,反而各个精神的很。曹胜眼尖,早看见了沈若雪的身影,却兀自说说笑笑的打发着那几个官差,待他们笑哈哈的走了,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沈若雪身前,拉了她直奔入赌坊中的内室砰地关了门,没等她开口,便已瞬间声音沙哑,低低地道:“我都听说了,所以急得求爷爷告奶奶的豁出去脸皮磨了半日,又把赌坊几乎算是许了出去,赶紧的出了牢”
沈若雪平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曹胜难过的朝自己脑袋上就打了一拳:“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只顾打架,连天子进城这样的大事都忽略了,只想着反正你们离这里远,晚一天再给你们送消息也不算迟,却没料到竟然被那狗官把老子们先开始在牢里他们怎么也不肯放人,今日,今日知道都尉被押解进了洛阳城,我他妈的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跟差役们在牢里也算混熟了,才好歹求他们放了我们出来。”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直直的望着沈若雪道:“只是姐姐,你身怀有孕,怎么能跟着一路跑到这里”
沈若雪凄然一笑,低低的说:“你的小都尉许是知道他爹爹要出事,不肯拖累我们,早几天就回去啦。”曹胜愣愣地道:“什什么”沈若雪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好了,不说这些,我找到你们了,你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我现在要去陪着我的小梁了。”转身便欲往外走去,不想曹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姐姐,你不能走,你要跟我们在一起才是都尉的本意”沈若雪愕然回头看着他道:“你说什么什么本意”
他目中满是伤怀,却一字一句地道:“你哪里也不能去,离了京都的这一路,甚至上次我去宜阳探望你们时,都尉都不止一遍地叮嘱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只要把你平安带走,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也管不了”沈若雪淡淡的说:“哦,是吗那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离开他,也绝不会跟你走,你放手,我要去找他了。”曹胜的眼圈红了,含泪道:“我不放手,这是军令我在都尉面前以人头担保过的”
“放手,我要去找他我要陪着他一起坐牢,一起受苦,一起死难道你就不管他的死活了吗”沈若雪突然愤怒的叫道,狠狠地要甩开他,曹胜手下毫不放松,哽咽道:“对,我答应过他,不管他,只管你”内室的门蓦地被人一脚踹开,程如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冷的站在那里道:“放屁你不管他,姑奶奶要管”
曹胜抬头叫道:“程如意,你别给老子添乱”程如意的眼中射出一道无比锐利寒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曹胜,缓缓地道:“随你说什么鸟乱都成,姑奶奶我只知道,哪怕是拼了命,我也不能让小爽就这么死掉姓曹的,你忘记了公孙孟迟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忍心看着你的都尉死的那样惨那样屈辱也许你的心硬,你做得到,姑奶奶我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