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从容,就像偶然路过。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了她一声“苗苗”。
苗羽佳无法回答。静了好一会,直到男人收了伞挤进来,她才从桌上翻出一片方形纸牌。
上面写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大概念着昔日同窗情分,又或者掺杂了一丝同情,谷一凡帮了她一把。
提起浮生花店,真正见过苗羽佳的人几乎没有,但谷一凡那个圈的人,都会这么说上一句“啊,老板娘是凡哥的好朋友。”
谷一凡的朋友不少,但能称得上好的,凤毛麟角。
于是大家都乐意卖他一个面子。
花店才慢慢有了起色,后来搬到了现在的地方春风路47号,刚好处在十字街的拐角,人流量很大。
可转念想到他的戏谑,那份淡淡的悔意,瞬间灰飞烟灭。
后面响起尖锐的喇叭声,苗羽佳瞥了一眼绿灯,开出了停止线。
莲湖会所紧邻莲湖公园,位于中心区唯一的高尔夫球场内。红墙白瓦衬着绿地蓝天,周围很安静。
会所门前有一湾小湖,太阳太大,再往外的球场上空无一人。苗羽佳在露天停车场停了车,捧着花束入内。
这里是谷一凡的地盘,苗羽佳还是第一次来。
会所内部装修精致,苗羽佳穿过空旷的大厅,搭电梯上了四楼。
廊道尽头有沙沙声,那里停着一辆手推车,一个年轻的女保洁员往里塞垃圾袋。
地上铺着绒毯,走着无声无息,苗羽佳顺着房门号找。没多远,她停在一扇门前,按下门铃,看着铜黄色门牌上的数字。
407,她在逸翠园住的也是这个房间号。
保洁员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折回房间。
苗羽佳静静等着,大概一两分钟后,她又按了一次门铃。
门内一片寂静,在嘲笑她一样。
谷一凡会不会又在捉弄她。苗羽佳先想到这个。接着,才想到更有可能的是
她走错房间了。
也不能怪她粗神经。对她来说,独自外出都算探险。她不过是迷路了。
她自嘲笑笑,刚打算离开,咔哒一声,门开了她没有听见脚步声,门就开了。
门缝中,一张黑乎乎的脸,一双泛红的眼睛。
苗羽佳愣了一下。
那是个中年男人。他只露出半边身,头发油腻,东一撮西一撮,胡子拉碴,黑短袖上几块暗斑。男人手臂只露出半截,手背在身后。
“你找谁”男人声音沉得慑人,神色戒备。
苗羽佳了然,她真找错地儿了。
她不自觉捏紧花束,摇摇头,抿着嘴微微颔首。
她想说不好意思。
男人死死盯着她,眼睛眯了眯。
苗羽佳没法解释,低着头转身。走出几步,她掏出手机。廊道太静,滑开锁屏声显得比平常大。她要翻翻聊天记录,确认房间号。
苗羽佳点了一条语言信息,手机抵在耳边听。
身后似有疾风袭来,下一秒,苗羽佳左胳膊被扳到身后,花束和手机摔到地上,发出微弱沉闷的声响。
脖子上传来冰冷又湿润的触感。
一把二十多厘米长的尖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刀面上,沾着血。
“你他妈的敢报警老子捅死你”
廊道响起刺耳的尖叫,属于女人的尖叫。
声音来自另一端,保洁员拳头攥在胸前,惊慌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幕。
苗羽佳嘴巴张了张,空气急急涌入口腔,发出短促而奇怪的声音,像一个饱嗝。
此后再无半点声音。
她的安静不是镇定。相反,苗羽佳后背已经沁出凉汗。
她很多年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以致,她觉得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
、3 第二章
烈日,无风,草都快蔫了。
斜坡顶端,立着“严格训练、严格要求”八个褪色的漆红大字。坡底,是一横排的胸环靶。
不远处,趴着三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手持国产762毫米高精度狙击步。枪,衣服背部赫然印着“特swat警”。每个人的衣服都灰扑扑的,分不清是泥尘还是盐花。
太阳就这么赤昭昭晒着,三个黑影一动不动 。
“各就各位”
趴着的一排人后面,太阳伞下一个教官模样的男人拿着扩音喇叭喊。
“射击”
砰砰砰三声,枪头飘出细弱的白烟,男人们的肩部和脑袋因后座力而微幅震动。
教官举起望远镜望了望,总结说:“射击精度还有待提高。”
男人们重新上膛。
就这时,有个人匆匆跑来,和教官耳语了几句,后者连连点头。
那人冲着趴着的男人喊:“王京昀”
中间的男人回过头,汗水流进眼角,他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后,枪退了膛,他端着枪迅速爬起来,站得端端正正,“头儿。”
太久不说话,王京昀的声音沙哑低沉,但依然有力量。
朱昌辉点头,又叫起王京昀旁边的吴阳,“你俩,带上762狙击。枪,跟我走,紧急任务。”
王京昀和吴阳对视了一眼,神情严肃。近年治安水平提高,特警基本处于半失业状态,紧急出动,面临的总是生死较量。
朱昌辉又吩咐留下的继续训练,便带人离开。
乘警车赶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朱昌辉作了简要介绍,“莲湖会所一男子刺伤一人后,又劫持了一名女人质。”
王京昀往手臂蹭去额角的汗,双手拄着膝盖,静静听着。刚从太阳底下回来,冷空气吹得身体舒服了一些,可心情实在算不上轻松。
二十分钟后,警车达到莲湖会所。王京昀和吴阳迅速下车,观察现场情况。
只见会所前的行道树下,一名50岁左右的歹徒右手持一20余厘米长尖刀,顶住一名女人质的咽喉部,左手持另一长尖刀不停挥舞。
人质很年轻,白短袖,绿长裙,没有哭泣,也没有喊叫,只是脸色不妙。
隔着前面几个同事,女人的五官清清楚楚映入眼底。
王京昀一时愣住。
救护车刚走了一辆,拉走被刺伤的男客,另一辆在待命。后续警力接连到位,现场拉起警戒线。有人从楼上开窗偷偷围观,警戒线外一个衣着不俗的高个男人和警察低声交谈,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现场并不安静,可王京昀倏然像被抽离现实,四周寂然,只剩下他,和被劫持的女人。
王京昀咽了口口水,喉咙刮得生疼。战训手套粗糙的表面擦过黝黑的脸,那双眼立时精神了。
现场的特警处置警力被分为指挥组、谈判组、突击组、狙击组等六个战斗小组。
朱昌辉没注意到他的走神,开始布置任务。由于参加过之前四次处置劫持人质事件,实战经验丰富,现场指挥组将一号狙击位交给他。
狙击手作为最后一道关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枪。一旦枪响,一般不存在击伤。击伤,则表示任务失败,只有击毙对方,才能防止其他危险发生。
之前四次,王京昀蹲守数小时,最终也没开枪机会。
这次,他希望也一样。
不单如此,他开始祈祷能尽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