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偏爱玄色,不喜素色。”她环视了一下我的寝殿,以汉白玉为主,华贵中带着不可亵玩的疏远之感,若然是普通居室,定是上佳的。可是,作为寝殿,又少了几分人气。
像广寒宫。当真是应了那支碧玉簪的喻意。碧海青天夜夜心。
再看看美人榻上之人,美则美矣,却让人难生亲近之意,反倒有种敬畏。一身白裳迤逦拖地,慵懒地眯着眼,像对世俗之事漠不关心。其实,我并没有那般洒脱。我的心,早已深陷凡尘,不得解脱。
她还在絮絮地说着云衍的喜恶习惯,我却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了,颇为厌倦地说:“菱歌姑娘改日再来吧,本殿累了。”
听了我的话,她立马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着急地问:“帝姬可是水土不服可曾告诉将军将军虽然政务繁忙,但是,毕竟帝姬凤体为重”我不愿听她多说,对含烟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把菱歌拦住,往门外请了出去。
连我自己,都讲不清那种感觉。心中酸涩,苦闷,却不得法。她说这话,无非是想让我知道自己对云衍的了解。闯进这将军府,虽不是我所愿,但,这些天住下来,便也习惯了将这当成我的归所之一。突然有人来提醒我,自己不属于这,也不被这欢迎,多少会有不自在。
突然,羡慕起云衍跟菱歌。不知世上,能否会有一个男人,也如此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能否有一个人,会为了我争风吃醋
奈何,此生怕是无缘情爱了。
、竹本无心生枝节
入夏,天气沉闷得很。像是随时能下出一场滂沱大雨。说也奇怪,帝国不下雨已久,有些地方连水汽都被蒸干了。
我乘画舫散心。画舫里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只是,坐在主席之位的我,却没有半分笑颜。
宁都的景色再美,也掩盖不住那股衰败的气息。从王朝的中心弥漫出的腐烂之味,汹涌扫荡整个帝国。看看外面的街道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的同时,衣衫褴褛的乞丐为了一两片菜叶,大打出手。
城都之处,见到乞丐流民不奇怪,但若然乞丐流民的数量日益增多,并且是不断从别处源源涌入,这便不正常了。况且如今局势紧张,关系错乱,任何一件小事都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行事要更加小心翼翼。
一只白鸽悄悄地飞进画舫里,落在了含烟的手上。含烟熟练地从它脚上取出密件,呈上来给我。
看完后,我把它扔进了水里。这种密件阅后怕被人发现,一旦扔到水里就能连碎片都不剩。只是,我能销毁这份密件,又该如何藏住十几万难民,堵住悠悠天下人的嘴。密件里说,帝国干旱无雨早已成灾,北方粮食颗粒无收,就连草木都快要被烈日烤焦,百姓挨饿,枯骨如山,十几万难民南下,再不处理,怕是会有瘟疫蔓延。
我突然冷冷地开口,朝那群舞姬说:“滚下去。”她们吓得花容失色,行了跪礼之后逃也似的退下了。
含烟一直在我旁边不曾说话,看我脸色发白,怯怯地问:“主上,出什么事了”
“大事赶紧调转船头,我要入宫觐见。”见我面色不善,她的“可是”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连忙让人去办。
可我今日的确是诸事不宜,不适合出门。这突然掉头,就撞上了隔壁一艘看起来颇为气派的画舫,少不了一阵纠纷。
我眉头就轻轻皱了一下,含烟就一溜烟似的出去跟人打交道。起初,只是传来细微的交谈声,后来应该是互不相让吧,越吵越烈了。不得已,我开口道:“一句话,赔多少。”识相的就赶紧了事,不然我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迁怒于别人。
只听得另一艘船上的人,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朝画舫内的我喊道:“哼赔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如何赔得起”我默不作声,等着含烟把事情解决。只是,不多时,又听得一句:“小娘子,识相的话就出来给爷磕头道个歉,兴许爷高兴了就此作罢。不然,哼,有你好看的”他的侍从一哄而笑。
透过珠帘,我看到对面的人一身绛紫色锦袍,面容甚是熟悉,人本不丑,但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猥琐的气质。一个纨绔子弟而已
跋扈惯了,突然有人在我面前嚣张,不禁好笑又好怒。我说:“怕你受不起。”
“好一张利嘴小娘子若有几分姿色,爷定然好好疼爱你。哈哈哈”他笑声猥琐,想必也是个无耻之徒。怪不得本殿为民除害,好好教训一下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
我让婢女把珠帘卷起来,好看清对面没长眼的东西。一阵风吹起,顿时我的衣袂如飞,看他惊艳的神色,便可知我此刻惊若翩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支淬了毒的利箭“嗖”地朝我心间飞来。
分割线
箭在离我的心一寸的前方,被一把剑拦住了,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后落在地上。
而后,影卫团团围成一个圈,把我护在中间。含烟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把剑锋对准那个纨绔子弟。可是那个草包,早就吓得瘫坐在船上。
暗箭伤不了我,躲在暗处的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大刀,脚尖点水,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轻声命令道:“留一个活口,其余的,杀。”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色染红了江水。影卫出手狠厉,一招致命,只是刺客功夫也不差,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以其拼命的程度来看,应该是一群死士。
可惜,想要我项上的人头,恐怕还是远远不行的。
一盏茶的功夫,除了含烟押住的那名刺客,其他人一律被砍杀。刚刚奋战的影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江面上跟画舫上的尸体跟血迹,一切如常。不,还有吓得至今站不起来的纨绔。我遇到过的刺杀,没上百次也有几十次吧,早已见怪不怪。可怜那位兄台,怕要做许久噩梦呢
正当我走到那个唯一留着的活口面前时,远处再次飞来一支利箭。我大意了。难道是我该命绝于此若是我真的死了,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呢应该没有了吧。惟愿把我这枯骨,悉数倾倒在江中,看我帝国万载无疆。
预想中的钻心之痛没有到来。箭被一只从纨绔画舫里飞出的酒杯给打偏了,玉酒杯也碎了一地。从画舫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没错,就是几日未见的轩丘浥。
刺杀失败,含烟手中的歹徒也服毒自尽了。没有了活口,此次刺杀又成了难以追究之事。只是,轩丘浥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难不成他跟那个草包纨绔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次刺杀跟他有关系
在确认我安全了之后,他打算就此离开,我说:“浥”他停了下来,我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后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我想对他说的。我说:“你怎么会在此出现”我竟没有发现,画舫来到了十里堤。那时的他,在十里堤,或许在想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