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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十一 喝马一枝花

春来,万物复苏。

院子里的各色芳菲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奇斗艳,如蕴同邱霖江时不时地相携散步其中,昨儿个也许还在欣喜于迎春花的花骨朵,今儿个便惊讶于粉玉兰的绽放,明儿个或许又会发现迎风招展的樱花。邱霖江笑言,说整个家里头,园丁最中意的定是她了,如此捧他的场。

但很快的,芳菲尽的四月悄然到来。

林花匆匆谢了春红,如蕴竟有些惋惜唏嘘。邱霖江虽然嘲笑她“居然生了一颗林妹妹的心”,到底还是舍不得见她蹙眉的样子,便提议一块儿去山上走走,兴许能寻觅到始盛开的。

如蕴极是兴奋,换上新做的长袖白缎绣花旗袍,外头罩了杏色的流苏披肩,欢快地唤他道:“霖江,今日为我添些胭脂,可好”他自然义不容辞,笑着打开自己送她的音乐胭脂盒。

淡淡抹好胭脂,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望着镜子里头的彼此,笑着挑眉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娇羞。”她只笑逐颜开,微微垂目,望着梳妆台上的两对耳环,问:“你说,今天戴哪一副好”她发间的簪子是藕粉色的,于是他挑了那对象牙白的珍珠耳环递给她:“就这个罢。”

梳完妆出来,不言早已等在了大门口。他们上了凯迪拉克,车子慢慢地驶出弄堂,来到人声鼎沸的马路。

他俩本正在说着些体己话,忽然汽车猛地一个急刹。如蕴吓了一跳,邱霖江稳住她,对不言高声道:“发生什么事”不言开口:“二少,这位先生突然冲出来,拦在车子前头。”

他一矮腰,已然看清了大胆拦住车子的人。在他怔住的那一瞬间,他明显地察觉到臂弯中娇躯的陡然僵硬。

邱霖江利落地打开车门出来,直面那人,冷厉道:“你这是做什么沈先生若是出了事,邱某可背负不起”他说话的当儿,如蕴微微一低头,也从车里慢慢地出来了。

原来,那人竟是沈清赐。沈清赐不愠亦不恼,笑着不急不缓道:“邱先生,如今我想见如蕴一面可真难。今日若非这等下策,怕是又见不到了。”从他的话里,如蕴听出点意味来。咬了咬唇,她并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只是问他:“清赐表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沈清赐鲜少的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与从前总着长衫的他相比,少了一丝温淡儒雅,多了一分精神气质。他往前又迈了一步,点头道:“确实有事。何况,你我兄妹二人也几个月不曾见了。找个地方借一步说话,好么”

如蕴低目沉默不语,沈清赐不急,似是在微笑着等她的回复。而邱霖江站在她的身侧,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太阳穴处只觉青筋突突直跳。

沈清赐在等,而他也同样在等,心被七上八下地高悬在半空。他晓得自己也许应该不容置喙地将她推回车里,然后绝尘而去。可是他做不到。他太看重她了,所以做不到这样罔顾她的意愿。

终于,她抬眼,看着沈清赐问:“表哥可否先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事”沈清赐依旧笑着说:“如蕴,事关重大,我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她说:“好,至多一个钟头,我和霖江回头还有事。”沈清赐自然应允。

而邱霖江只觉,刹那间仿佛有一只巨掌钳住了他的心,用力地碾捏。他痛得精神有些恍惚,隐隐约约中,好似听到如蕴叫他先回去,她迟点再来找他。头痛欲裂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转身便回到车里,“砰”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如蕴望着神色猝然不对的邱霖江绝尘而去,眼底的担忧与迟疑掩都掩不住。半晌,她对沈清赐说:“清赐表哥,我们去哪儿坐”

还是那家露露咖啡厅。神使鬼差的,如蕴挑了上回的那个座位。

无暇也无心思去欣赏咖啡厅里新布置的景致,如蕴两手支在桌台上,嘴角微沉,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清赐表哥现在可以说了吗”沈清赐轻轻搅动着手里的铜色小匙,忽而一笑,说:“如蕴,现在对我,你竟是这般不耐了么”

如蕴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近四个月未见,曾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现在竟忽然一下子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心酸与唏嘘总归还是有少许的,但再没了曾经痛彻心扉的悲恸。

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如蕴顿了一顿,迟疑说:“那清赐表哥,近来可好”点点头,沈清赐道:“自然是不错,我已经回过家了。”

如蕴一惊:“你是说你已经回过双梅了”他说:“在外漂泊再久,总有累的时候,左右还是要回家的罢。”她瞪大了双眼:“那,那父亲可有”

她想问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就这么顿在了这里。沈清赐微笑,似是很云淡风轻,道:“姨父倒也不曾有过多的呵斥,却是小姨将我数落了许久。如蕴,我想明白了,若是实在避不了,只有迎头而上。”他抿了一抿唇,然后继续说,“横竖总要娶妻,邱家二小姐,娶便娶罢。”

如蕴呆怔住了。他从前为了逃避邱怜绮的逼婚,甚至不惜逃家来上海。而现在,他居然说愿意娶了。她太意外,急急问:“可是父亲做了什么强逼你”沈清赐失笑:“哪里的事,是我自己想通了。世事真是难料,我明明是你的表哥,一转眼,竟就要成你的妹夫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她不曾做声。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不语。过了好久,如蕴才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就好像大晴天的时候穿雨靴似的。

沈清赐灌了一大口咖啡,沉默片刻后说:“如蕴,其实我此番要告诉你的大事并非这个,而是另有一件。”她抬眼注视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前几天在家,小姨和姨父发生过一次争执,竟叫我听来了一个大秘密如蕴,”他也望着她,那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忽然心狂跳,一瞬间莫名的无比惧怕他接下来的话,却有不可抑制地想要听下去。

他说:“其实,你是姨父的亲生女。”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放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响炮,“轰隆隆”地叫她根本听不清周围旁的声音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她耳边不停地“嗡嗡嗡”,如蕴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看到沈清赐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分清哪怕半个字。

偏生,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又重复了一遍:“如蕴,你其实是姨父的亲生女儿。”她直觉地喃喃失神:“不可能你骗我,你是在骗我”

“那日他们在后院争执,许是以为院内无人,偏巧我正窝在角落里发愣,便听着他们将许多陈年旧帐都翻了出来。如蕴,我不曾骗你,你真的是姨父的亲生女儿,我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