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当后,那一声炸雷就在半空中响起来,唬得一大群鸡往廊檐下飞奔,小黑狗也一头钻进厨房。
郑长河、青木和杨氏走进屋,把锄头扔在屋檐下,让雨水不断地冲刷上面的泥土。一家人相视而笑,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菊花见那接天连地的雨水交织成一片白,已经瞧不清远处的田野和村庄轮廓,院子中央的水赶不及似的往四面水沟里流淌。纵然那水沟已经挖深了,一时间也容纳不了这些纷纷赶来的洪流,拼命地往院外涌去。那天上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倾泻着,似乎要将憋了好几天的雨水倒下来。
廊檐下的鸡挤在一起,被雨水溅湿了身上的毛,成了“落汤鸡”,不时地就有一只鸡浑身抖动一下,甩得水珠四溅。它们瞧着这瓢泼大雨,也没有着急,还悠闲地“咕咕”轻叫一两声,大概有廊檐遮雨,很让它们心里安宁吧。
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炸雷,看着撕裂天幕的闪电,郑长河哈哈大笑道:“下吧,正好让咱在家好好地歇两天。菊花,晚上咱烧点啥吃哩”
菊花见了他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忙完了,这会儿有闲心想吃的了。这两天她也帮忙做事,饭也没好好做,都是熬些虾酱,炒点青菜就吃饭的。
她就问道:“爹,你们想吃啥要不烧个红烧肉”这道菜始终是乡下人最爱的。
郑长河一听要烧红烧肉,又有点不舍得,他还没想好吃啥哩,杨氏就道:“把那猪头煮了。就剩一个了吧也该吃完了,都这么长时候了,再留也不好。”
青木也连连点头道:“嗳煮猪头吧。好长时候没吃了。”
在这大雨倾盆的日子里,一家人窝在屋里闲聊、吃喝,纵然是茅草房子,那份温暖和安全感也是溢于言表的。比起露宿野外,比起无粮果腹,这家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和强烈。
谁知这大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勤劳的庄稼人便再也坐不住了再下下去,田里的秧苗要被淹死了。于是一个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扛着锄头,往田野里赶去。
郑长河早就坐卧不安了,见这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遂穿戴整齐,扛着锄头也出动了。他家今年可是种了不少的水稻哩。这第一年,辛辛苦苦地忙了一场,要是被水淹了,那不是要哭么
几天的大雨倾泻,河里、池塘里的水漫了上来,每当雨势稍小一些,能看得清外面了,入目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可是老天爷丝毫不管人们的担忧,还在不停地下着,雨势忽大忽小,时不时地还来一阵瓢泼大雨。
菊花忧心忡忡看着小清河的水慢慢地漫延上来,淹没了河岸上的草地和田野,心道不会发一场大水吧,要是发一场罕见的大水,那自家不是白忙了一个春天
杨氏望着那外面的雨水,也是不停地叹气,连针线也没心思做了。
青木上学的村路上已经被水淹了好深,要高高地挽起裤脚才能趟过去。他晌午家来吃饭时,说村里的地势低一些,有些人家要是下水沟挖得不深的话,屋里都进水了哩。
郑长河到田里转了一圈回来,说所有的田沟全扒开了,敞开了往河里放,可是河里的水已经往田里灌了;有些地方地势低的,田里早就灌满了,那秧苗全淹到顶了。
要是这雨再不停的话,怕是真的白忙一个春天了。
一家人再也安心不下来,胡乱地吃了些饭,怀着忧虑上床睡觉,睡梦中也极不踏实。
菊花则生怕发大水,想着要是水势涨上来了,她先抢那一样东西哩银子是肯定要带上的,衣服也要带上,明儿就叫青木先搬些吃的东西藏到山上去,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朦胧入睡了。
第二天清晨,菊花是在后山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中醒来的,还有梁上的燕子也鸣叫不停。听着那熟悉的欢悦叫声,她忽地高兴起来,只怕这雨已经停了下大雨的时候,这鸟儿是不会这么叫的。
匆匆地起床,望着窗外的红霞,她那个心里爽快啊太阳也出来了,呵呵,这下没事了
雨后的天空和大地格外清爽,碧空如洗,草木清新,绿色逼人。菜园里的黄瓜辣椒等蔬菜舒展着翠绿的叶片迎着太阳;燕子在天空中斜斜地低飞着,一时又冲回廊檐下的泥巢中。
菊花打开鸡栏,那鸡蜂拥而出,也不等菊花喂它们,就奔向雨后的草地;鸭子更是撒欢儿地跑向河边,也不下河,就在草洼子、水沟里钻来钻去这水漫上来,可留下了不少的好东西,小鱼虾啥的多的很;青木也牵着牛到山边去放,一路“哞哞”地叫声不断。
郑长河不等吃早饭,就扛着锄头去田里了,不过神情中没了忧虑,而是轻松的笑容。
天晴了,万物似乎都从忧虑中解脱了出来。人们也从家里走出,有的来到田间地头,照应庄稼;有的扛着网子,到处铺鱼;还有的纯粹就是玩那白漫漫的水还没退干净呢
菊花一边忙着,一边遗憾,青木在上学,要不然跟他一起去兜鱼虾多好。这个时候田沟里都能兜到鱼的,都是从河里和塘里漫水上来的时候,随水上来的。要是运气好,捡一条大鱼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正心痒痒的,就见郑长河家来了,急忙就问道:“爹,你今儿有啥事么”
郑长河道:“有啥事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有啥事要爹做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水退鱼出
菊花期盼地说道:“要是爹没啥要紧的事情,我想跟爹一道去兜鱼虾。这刚退的水,肯定好兜的很河里好多的鱼都跑上来了。”
郑长河高兴地说道:“没要紧的事情。我刚把田里的水都放了。这兜鱼也是正事,不是能添碗菜么。咱俩就到自家的田沟里去兜,还能照管着秧田。”
杨氏也笑道:“你跟你爹去吧,我在家做饭。”
菊花高兴极了,忙忙地吃了早饭,就跟郑长河一道扛着虾网子、拎着鱼篓子出去了,想着有些田沟狭窄,又特意带上了一个小筲箕。
出门的时候见青木羡慕的样子,菊花笑着跟他说等他下学家来,陪他在附近兜。
青木笑着点头。
田野里的水刚退,那田埂上都是稀烂的泥,十分不好走,这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泥印。
父女俩在田野里遇见刘三顺跟刘小妹,也是扛了个大虾网在兜鱼虾;再一瞧远处,李长星和李长明也在兜。她就忍不住笑了,看来庄稼人都是勤快的,自己动手改善伙食,也好过天天吃青菜。
刘小妹拎了个大鱼篓,高兴地对菊花道:“我还想着今儿要是鱼虾兜的多,就送些把你哩。你咋也出来了”
菊花道:“我想着刚退水,这鱼虾肯定好兜,就摧我爹来了。”说着又对她眨眨眼,小声道:“我还不就是想出来玩一趟么”
刘小妹“扑哧”就笑了,她可不也是这个心思,跟她娘缠了半天哩。她不想跟菊花分开,便对刘三顺道:“三哥,要不咱跟郑叔插伙兜鱼吧,这样还能说说话儿哩。”
刘三顺自那日对菊花起了心思。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此刻见了她,不免脸热心跳。
他心里也不想跟菊花分开。妹妹的提议正中下怀,便对郑长河笑道:“我巴不得哩。郑叔,那我可要沾你的光了。”说着又丢给菊花一个格外灿烂的笑脸。
郑长河笑道:“你这娃子就是个摸鱼佬。我跟着你只有沾光的,你倒说跟着我沾光。这嘴也忒会说了。你说,咱要咋兜,叔今儿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