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果然野蛮,难怪当初火烧半条街。
于是,只得睁一眼闭一眼,召集了一些人录口供。
问题又来了。因菊花受重伤不能来,他便让张槐将先前的叙述再来一遍,方便书办记录。
张槐便道,他媳妇一个弱女子,为了救娃儿,被歹人打成重伤,亏得他和大伙及时赶到,才免去与众娃儿被掳走的命运。
史班头看着张槐,面上表情变幻不定。
他已经知道张槐就是张秀才的哥哥,倒也不想得罪他,可是明明是件大功,为何不敢认呢莫非他自己想把这功劳揽在身上
一边思索一边腹诽:你媳妇是弱女子那还挖人眼睛,还把人家颈子扎得满是窟窿他已经听人议论菊花挖了人眼睛,咬断人血管,扎人脖子,又当众踏碎眼珠,狠辣非常。她要是弱女子,这世上女子岂不都是弱女子了
却听张槐含笑道:“史班头本在县里享福的,叫县太爷派来咱这小地方,实在是委屈。好在班头勤勉的很,带着大伙齐心协力,方才保得下塘集这块平安。今儿更是立了大功,一举舀下歹人,救回了被拐的娃儿,我们大伙都感激的很。”
秦枫立即接道:“班头这样辛苦,我等作为见证人,须在供词上具名按手印,好叫他挣这份功劳,得些赏赐。”
史班头听了高兴,竭力压制惊喜,摇头道:“惭愧愧不敢当”
槐子凑近他耳边小声道:“班头在这集上公干,为人行事我等都敬佩的很,往后这下塘集还要仰仗班头等人守护经管。小民不在衙门当差,这捉人一事于小民无益,班头安排调集人手,很是尽职出力,大伙都看得真,这功劳自然非班头和众位差大哥莫属。”
史班头一想果然如此,看槐子的眼光都亲切好些。
来喜也赶过来了。他得了槐子嘱咐,悄悄地串联了几个人,然后你告诉我,我通知你,众人便都晓得今儿这杀人的事有些不妥,上不得台面,于是跟着槐子和秦枫,一齐奉承这班头衙役,称颂他们惩恶除奸,为民除害,是大大的清官。
究竟这些人还算不得官,不过是衙门使唤的人罢了,众人也不管,懂些门道的商户也不去戳破,只跟着大伙满嘴“青天”地乱叫。
史班头张大嘴巴瞧着众人,被大伙捧得晕晕乎乎的,渀佛追赶人贩子的人果真就是自己。
有衙役就在身边低声道:“班头不如顺水推舟,这可是大功一件。”
本来他们平日就喜欢抢功的。比如今天这事,真报上去的话,肯定要写衙门公差如何不辞劳苦,方令歹人落网云云,可是这些刁民竟然如此识趣,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私心作祟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有便宜谁不会占这些人又肯具名作证,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
稀里糊涂之下,那衙门书办拟了一篇文稿,说他“任职勤勉,兢兢业业得知歹人拐骗乡里小儿,昼夜悬心,遂领差役多方排查。觅得歹人踪迹,亲身出马,身先士卒,终令宵小授首,护得一方平安。乡人皆涕泗横流,不甚感佩”
洋洋洒洒,写了有两张纸,内容压根和菊花不相干,然后张槐等人都签名按了手印。喜得那一班衙役不知如何是好。
待槐子等人回到园子,菊花已经醒来,便笑着跟她细说了详情,他已经知道菊花装晕的事了,所以心里好过多了。
刚才在衙门录供词的时候,人们才知晓葡萄原来只是张家下人。那些街坊媳妇都说她好福气,不过是个丫鬟,那张家少奶奶却跟丢了亲生娃儿似的,疯了一样追赶人贩子,还不要命地跟人打架,这哪是舀她当下人待,待亲闺女也就这样了。
因此,葡萄见了菊花又是一顿哭。
菊花忙安慰了她一番,故意笑问道:“葡萄,哭啥哩你家少奶奶是不是很厉害”
葡萄吸着红红的鼻子,两眼崇拜地望着菊花包的厚厚的手掌,连连点头。她如今不仅吃的好,而且菊花对饮食搭配也讲究,所以养得她微黑的皮肤光洁,眼神清亮,另有一番滋味,要不然拐子也不会拐她了。
菊花趁机教她,咱们女子虽然平常柔弱些,但真要遇到这样的倒霉事,那就要舀出狠劲来,“该忍就忍,该狠就狠。遇事莫慌张,想好再做,下手要准”
说完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说废话:葡萄还小,这些话就算记得再清楚,不经历些事她怎能做到先前自己也是一急之下就撵了上去,哪里有工夫想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是善茬
槐子道:“好了。不说那么多了。菊花,我们还是在集上住两天,等云大夫说你没事了再回去。这两天你不要出门,省得被人瞧见了说些不好听的。”
菊花也能想象得到人们是如何议论自己的,当然不会出门供人瞻仰,因此满口答应。
刘富贵家,青木听了来财的话,吓一跳,当即就要来集上看菊花。
来财忙说菊花姐姐没事了,说让他把这边忙完了再回去。
青木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待下晚小舅子媳妇进了门,便跟刘云岚打了招呼,赶晚来到下塘集探望菊花。
见面后,发现何氏和刘叔也过来了他们是听送货的黑皮回家说的这事,于是匆匆赶来了,不过没敢告诉郑长河和杨氏,因此他们还不知道。
众人同声埋怨菊花大胆。
何氏又惊又怕,数落道:“你平日里怪精明一个人,咋不晓得把娃儿抱过来,让槐子去追哩他跑得也比你快,遇上坏人也能打,你一个媳妇撵上去算啥这事想起来就叫人悬心,要是没追回葡萄,反把自个搭进去了,这几家人也不要活了。”
刘黑子红着眼睛道:“就是这个话。少奶奶,你待葡萄这样,我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哩。要是你有个好歹,我们一家人可咋办就算东家不怪我们,我们也没脸活了。”
菊花讪讪地笑道:“娘,是我笨。不过那会儿葡萄不见了,我又气又急,所以没想到这么周全的法子。过后一想,还真有好些主意都比我自个撵上去强哩。不过事情都过了,也没办法了。反正我也没吃亏。”
她强烈鄙视自己:先前还教葡萄“遇事莫慌张,想好再做,下手要准”,殊不知自己就是最笨的。怎么就没想到把两娃儿抱过来,让槐子去追哩她都不好意思说,她是听何氏说了才想起来的。
槐子见何氏还要说,忙拦住她道:“娘。事情过了,就不要再说了,白让菊花难受。你还不如去哄哄板栗和小葱,省得他们闹菊花。明儿再让云大夫瞧瞧,要是没事,咱们回家去养。”
何氏急忙道:“是要家去。这儿一出门就是大街,吵死了。菊花如今又不能出门。那些人把你说得跟个夜叉似的,也不想想,要不是你跟槐子,那些娃儿能找回来真是烂了嘴的黑心肠。”
她一来集上,就听满大街人都在说菊花喝人血挖人眼珠,杀人不眨眼;更有那消息灵通的,打听到这是张秀才的哥哥嫂子,猜测他们家人是不是都心狠手辣。常打骂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