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至少能确定是在哪一天。
夏明明依话写了夏江盈的生辰八字,见余舒重新拨了算盘写算,心知她这是在为四姐测字,便按住余舒的手道:“不用算啦,我四姐昨日请教了书苑中一位极有威望的老先生,她心里有数。”
余舒正要说什么,卦摊前便来了其他问卜者,夏明明见她生意上门,便起身挪让地方,余舒见状,只好先紧着眼前客人。
夏明明从夏江敏处得了钱两,陪余舒在秋桂坊坐到晌午,便硬拉着她要上附近酒楼吃顿好的,余舒被她缠不过,只好将摊车推进后面孙记酒馆,请小二代为看顾。
两人去到据说是秋桂坊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夏明明豪爽地要余舒随便点,不要同她客气,余舒就真没同她客气,结结实实地点了一桌酒菜,打算吃不完打包带回家。
因今日无雨,夏明明没那么紧张,还点了一壶甜酒,同余舒把盏,吃的高兴,难免藉着微薄酒意说出几句心里话:“阿树,你知道吗,我以前以为我四姐不近人情,又时常为难我,就特别讨厌她,昨儿才晓得,原来她不是讨厌我,而是怕我不争气故意为难我。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四姐同我最亲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娘凶我的时候,常也是她站出来帮我讲话,要怪,就都得怪我当时年纪小,太意气用事,一心只想着不要让四姐到京城去,险些耽误了她的前程,让她伤心不说,还害的我们姐妹隔阂这些年。”
余舒听了这些话,只是笑,看得出来夏明明担心归担心,但掩不住姐妹重归旧好的欢喜,见她这样,余舒也觉安心不少。
这人过一世,无有来生,还是不要留下太多遗憾是好。
摸摸变小了一轮的稚嫩脸腮,想想自己身置在五百年前的奇遇,余舒忽发感慨,禁不住多饮几杯,是也熏醉起来,同夏明明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酒楼,把她送上到城北去的马车,拎着打包好的食物,摇摇晃晃回了孙记酒馆,谢过了小二,推着摊车提早回家。
得亏了她手里有个东西扶着,才没有在街上跌撞出佯相。
“开门、开门,我回来了。”余舒大著舌头拍着门板,余小修在睡午觉,景尘出来应门,看到余舒醉相,惊讶了片刻,就一手接了推车,一手扶着她上门前台阶。
“没事没事,嗝。”
余舒打了个酒嗝,推开他手扶,三步一晃地走进家门,看院子中央摆着桌子,凑上去一看,白纸宣张画的金宝,墨还湿着,一半未完,就指着其上,回头冲景尘嘟囔:“怎么总也画它,一天到晚画它不嫌厌的慌吗,来来来,给我也画上一张。”
景尘看她站都站不稳,上前想要扶她,却又被余舒推开,只见她摇摇晃晃走到墙边拖了一张椅子,放到书桌对面歪歪扭扭地坐下来,一臂搭在椅背上,歪着脖子枕在手臂上,眯着一双醉朦朦的眼睛,露出一角尖尖的虎牙,朝着他招手,语调哝哝,带有几分娇憨,痴痴笑道:“景尘,给我画一张嘛。”
景尘平日就连她失态都鲜见,方见了这般醉姿,才知素来稳重的她也有孩子气的时候,转眼低笑,便将推车靠到一旁,上前去把她快要歪倒在地上去的脑袋扳正,再坐回案前,挽起袖子,仔仔细细地调着墨色。
难得她有所求,他岂会不依。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书苑凶案
白日醉酒,月上才醒,余舒睁开眼睛,捂着额头呻吟一声,没想这古代的烈酒不足味儿,甜酒的后劲会这么大。
“姐,你醒啦。”余小修坐在桌边看书,一听到动静就扭头看床上。
“唔,”余舒揉着后颈坐起来,嗓音沙哑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了,你饿吗我去给你盛些甜汤。”
“别,倒杯水过来。”余舒嗓子粘津津的,只想喝水。
“哦,”余小修端了水杯送到床前,就在余舒身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偷藏着笑意。
“这么看我做什么”余舒抹抹嘴,背靠着床头躺回去。
“你不记得啦”
余舒眼皮一跳,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老脸微红,却装傻道:“记得什么”
余小修忍笑:“你下午醉酒回来,硬是拉着景大哥教你画画,他又不能说话,哪里教的了你,你便拿墨在他衣服上乱写,把他好好一件衣裳涂的乌七八黑,拽着他衣袖不肯放,景大哥拿你没办法,只好脱了外衣给你,你才肯放过他。”
“咳咳,是么”余舒干咳两声,把空杯子塞给余小修,好掩饰尴尬,“去厨房给我盛一碗汤。”
她不是个酒后往事的人,当然记得白天的事,她同夏明明多喝了两杯,回来看到景尘在画画,就缠着让他给自己也画一幅,结果景尘画好,她瞧着好看,就疯疯癫癫非要他教自己,还在他身上乱涂乱写,景尘倒也好欺负。由着她闹腾他。
懊丧地捏了捏鼻梁,余舒掀开被子下床,套上衣服。想要去给景尘道个歉,走到门口,又打了退堂鼓。
还是算了。这么丢脸的事,就假装记不得吧。不然她得要两三天在景尘面前抬不起头。
余小修从厨房端汤回来,看余舒脸色稍好,便努力板起一副脸孔,教训她道:“姐,不是我念叨你,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大白天在外头喝醉酒回来。像个什么样子啊,下回再别这样。”
余舒看他故作老成,心中好笑,并不拆他的台,还算听教地点头道:“知道了,偶尔一次无伤大雅,下不为例。”
昨日醉酒,第二天起床精神却好,为了避开早饭时候见到景尘,余舒特意起了个大早出门。
到了秋桂坊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余舒摆好了卦摊,就从屉中拿书出来看,无意翻到一页。飘下一张字条掉落在她脚边上,拾起来一看,上头生辰八字齐全,她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是昨天夏明明写给她的,夏江盈的八字。
左右这会儿没有客人,余舒便取了纸笔,对照着这张字条拿祸时法则来算。
一盏茶后,余舒发出一记“啧”声,看着纸上列出最近的几个数字,不大确定地咬了咬笔头,手中撕拉换了一张干净的白纸,重新算了一遍,结果同方才一样,说明她计算无误,夏江盈祸在今朝,乃是一场血光之灾。
“就是今天吗”
既知祸时,余舒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去找一趟夏明明为好,于是就将没开张的卦摊收起来,暂时寄放在孙记酒馆,到十字路口同人伙租了一辆到城北去的马车。
等她找到了太史书苑那条街上,还没走到门前,就发现今日不同,打老远就瞧见书苑门口的街上聚着不少人,有车有马,再走近一些,惊见那寒酸的两扇小黄门前,竟然有腰上跨刀的官差把守。
余舒曾在春香楼赌易时候,见过一模一样公服的官差,因而识得这是同一个衙门的,暗觉不妙,遂上前去打听。
路边上停有不少附近茶馆酒楼出来看热闹的人,余舒随便找了一个,好奇地指着书苑那边询问:“这位兄台,里头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官差”
“嘘,”那人一手挡嘴,侧头低声同余舒道:“据说是昨晚上出了起凶案。”
凶案余舒眼皮跳跳,也压低了声音,不信道:“真的假的啊”
那人努努嘴,示意余舒去看守门的官差,“没瞧见大理寺来了人吗,这要不是人命案子,哪能惊动得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