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段说笑,而不见人影。
“师兄,这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正是外出探春的好时机,我听重云说,城外有几座清修的道观,不如我们寻日子前去拜访,你看如何。”
“嗯。”景尘应了一声。
水筠两手托着雪白的脸颊,看一眼窗外沿湖景色,再回头去看景尘,灿然一笑:“如今有那篇万寿祭文护身,你总算是不必小心翼翼,时时刻刻害怕那计都星发作,煞到了旁人。嘻嘻,师兄,能和你这样面对面坐着,真好。”
这番话,却不经意地透露出,景尘那离奇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从龙虎山一路寻他而来的小师妹竟然是知道的。
听闻她这番感慨,联想到昔日山中岁月,景尘的俊脸上始才露出一丝笑容,转过头看着水筠,慢慢道:“师叔允你下山修行,你不要总惦记贪玩,等公主府宴后我便请明皇上,送你到司天监中,修道才是正事。”
“知道啦知道啦,”水筠撅起嘴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半圈,小声嘀咕道:“我当然记着正事呢。”
说话间,一行人总算是到了供人院,两辆马车先后在街对面停下,景尘下了车,侧头便见前面那辆马车,薛睿正立在车外,一手虚护车边,余舒是不用人扶,一个蹦跶跳下来,站稳脚后抬头同薛睿说了一句什么,才转头看向他这边,脸上的笑容还挂着,显然心情不错。
供人院的大门朝北开着,门前栽着一横排老杨,两对衣帽整洁的小厮站在门内,迎人出入。
“就是这里吗”景尘同水筠走上前,问道。
薛睿点点头,这就带着三个没见过世面的进了大门,对着一名跟上来的小厮挥了挥手,熟门熟路地朝东院走去。
这供人院外面看着似同寻常的华宅,里面却没见什么亭台楼阁,一条条长廊穿着一间间花厅茶室,一路过去,余舒几次见到有管事打扮的,领着二三或五个白净整齐的人进了不同的屋子,但因门前垂着花帘,走过也看不到里面动静。
转角处,有一间茶室门前垂着竹帘,似和一路上看到的屋子不同,薛睿停下,伸手推开帘子,先请了景尘和水筠入内,再来才同余舒走进去。
茶室里无人,宽敞是挺宽敞的,只是窗明几净,除却桌椅和墙上两幅字画,并无甚么摆设,薛睿示意几人坐下。水筠挨着景尘坐了,余舒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在薛睿身旁空出的扶椅上坐下,有些不解地问道:“咱们就在这儿坐着,不用叫人来招呼吗”
薛睿笑道:“不急,待会儿就有人来,这地方,要比你想的有趣。”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冉
供人院一间茶室中,余舒一行四人坐等了一阵子,茶换了两盏,才有一名中年须发、脖围棕毛领的管事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不动声色地环扫屋里,抹了一把虚汗,暗自奇怪来这么多人,并不知其余两个都是跟来凑热闹的,他朝着薛睿弯腰,口中歉道:“小人迟来,薛大人请莫见怪。”
薛睿是等了一会儿,神色却未有不快,抬了下手,道:“不碍,怎么样,让你挑好的人,有数了吗”
余舒常听外头的人称呼薛睿都是恭恭敬敬一声“薛大公子”,当然也有唤他“薛大人”的,看得出薛睿比较喜欢后者。
“这是自然,大人昨天让人来吩咐过,小人岂敢怠慢。”这中年管事儿的赶忙上前两步,将腋下夹的册子捧出来,手指粘了下唾沫,一边翻页,一边交待道:“这些日子院里的童子不多,知书达理又懂事乖巧的,满共就四人,小人都挑选了出来。就按出身来说,最好的要数前任江洲节度使白炜之孙,这白家小公子上个月刚满十二,善得画工,且能文能武,家传一套长拳,生辰八字顺当,模样也生的漂亮,在院里管教了一年,脾性温驯,若有什么毛病,只是话少了些。”
听着这管事的报明,景尘和水筠这两个道门中人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有余舒面露一丝惊讶,她可是来挑奴才的,怎么这人絮絮叨叨说的人才,竟是官宦之后,不似给人家做书童的料子,足能领回去认个干儿子了。
这、这得多少钱一个啊
其实,是余舒没有见识了,通常的家丁奴仆,是指卖了身的下人。但下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好一点的是长在大户人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受教养,但放出来的不多。
差一点的就是因贫、因饥荒走难而卖身为奴的可怜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奴仆,出身不低,又有教养,本身清清白白,偏是家门衰败,罪祸株连而被降为奴身,入了户部在案的奴籍,被朝廷收押,不得脱困的,只能以奴侍人,这一类的下人,在外头是绝买不到的。
再贱就是那青楼窑坊里的ji子倌人。
“行了,不用一个一个地念,”薛睿打断了这中年管事的话,“先把你刚才说的这几个人都带过来,让我过过眼。”
“是,大人稍等,”中年管事合上册子,扭头对着余舒他们道:“公子、小姐也稍等。”
这便退到门口去吩咐。
不多时,便有下人抬着两张小桌子进来,却摆上文房四宝,地上搁一对坐垫,余舒正纳闷这是作甚,就见刚才离开的那名管事领着几个人重走进来。
定睛一瞧,有四个少年,身量不一般,却都有一副好皮相,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年岁差不多几,身穿着一个式样的棉袍,颜色不一,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中间那一个蓝袍子的,唇红齿白忒的漂亮,若说不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都没有人信。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看他们个个气色饱满,余舒这副冷心肠,倒没多少同情心去可怜他们过往遭遇,沦落为奴,只是盘算着这么一个书童买过去,得花多少白银,身上带的钱别再不够,还得找薛睿借。
“大人,就是这几个,”中年管事伸手引了引薛睿,转头对身后四个少年道:“这位是大理寺的薛大人,也是尚书府的大公子,还有几位公子小姐,你们还不拜见。”
“小生拜过薛大人,见过公子,小姐。”
不知是否这管事的先前有所交待,四名少年温文有礼地拜过在座几人,若不是余舒先前听说他们不是书香世家就是官宦之后沦落至此,还要以为这是哪一家子养出来的四位少爷,被父母叫出来在客人面前显摆的。
“嗒”,薛睿擦了擦手中茶盏,一个个看过去,对他们开口道:“读书写字应该是都会的,一人随性做一首诗,写来我看。”
“是。”
余舒看着眼前四名少年挨个儿地上坐在那小书桌前书写,才晓得先前摆放的文房四宝是做什么用的。
“把他们的八字四柱拿过来,”趁他们作诗的空当,薛睿从这供人院的管事手里接过一张纸,转手给了余舒,“你瞧瞧,有什么毛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