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慢慢抬起头,眼睛里聚着一道光:“她出意外,你难过吗”
宋婶看他的手已按到孙女的后颈上,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双腿站不住,几要跪下来。
绍韩一松手,推开那小女孩;缓缓站起,走到她面前,瞳孔幽黑如墨:“你来我们家许多年,见过世面,你该识相”
宋婶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头,低声央告:“夫人,夫人吃了很多苦”
绍韩冷冷的回:“她是自找”
宋婶一凛,再不敢说话。
绍韩盯着她,声音变缓:“我和你一样,我也怕我在乎的人出意外,我会很难过你们也会很难过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办”
绍韩反复看那本小册子,二十张纸,他只看一遍便能全部记住,但他还是要不停的翻,仿佛着了魔;册子上满是标注――“见z”、“见y”,这些小标识刺他的眼;她的生命,除了她的父母,都跟那两个人连在一起;如花的年华,都跟那两个人连在一起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拿过手边的书,遮住册子。
一分钟后,果然敲门了。
“进来。宋婶” 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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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离
有一门门的考试紧追,日子过得倒也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
这天下午,严隽召开部长级会议,安排竞选的事。各班的竞选名单已经上报,人数不少,但总体质量不高。严隽依次看看,轻轻摇头,顺手将名单一丢,清清喉咙,开始主持。
这些天,林曦忙着考试,天天背得昏天黑地,辛苦是辛苦,倒也没心思再想苏哲方毅,吃饭也多了,精神反而好。
卓其楷俨然已有领袖之风,板报、橱窗、校刊,几乎不须她再操心,他带着郦宛,安排各班宣传委,能做得滴水不漏。
林曦看在眼中,很是得意,想想这一年也没白干,至少带出个人才来,遂一有空闲,便和他们聚在一起,做最后的指点。
祁秋离慢慢好了些,每每都到场,但沉默居多。林曦对他本来迁就,如今还是,郦宛有时跟他憋气,她往往模糊处理,稍稍偏袒他一些。
严隽布置好任务,笑:“咱们这一届终于到头了,我跟校长说了,今晚咱们聚餐,再不苦再不累,至少睡觉的时间比人家少,好歹叫学校请我们顿饭。”
众人一听有这好事,个个欢呼。
上到二楼,果见小包间里摆了一桌菜,不过都是日常的种类,但份量颇足,看着也赏心悦目。
严隽提着茶壶挨个儿满上,笑:“本来是想弄壶酒的,他们死活不准,算了,等明年毕业,咱们去外面吃,来个把酒话别,先说好,一个不准跑”
除陈翰外,旁人都有些伤感,于余四下看看,先举杯:“来,我先敬大家感谢大家一年来的支持、帮助,获益非浅,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儿喝尽。
众人也跟着喝尽。
严隽感觉气氛有些低,忙笑看林曦:“林部最会说笑话,今天再来一个怎么样”
不等林曦回话,旁人一起鼓掌。
林曦想想,笑:“笑话说得太多了,这样吧,我背首诗,应现在的景儿,好不好”
众人又一阵掌声。
林曦酝酿片刻,正气凝神,吟:“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大家都熟悉这首诗,但听她清音朗朗、慷慨激昂,竟有不一样的味道;等听完了,还都怔着,陈翰先反应过来,带头叫好,于是叫好声接成一片。
吃到一半,大家都放开了,互相对敬。
林曦一圈下来,只剩程浩宁了。他也瞄过她两眼,似也在斟酌。林曦忽想到他其实也挺不容易,这样满腔执着的帮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毅力可嘉,值得尊敬。思及此,她加满杯子,探身举过去:“程浩宁,我们喝一杯”
程浩宁看她主动敬过来,而且直呼名字,毫不客套,当下心里发热,忙将杯子碰过去:“我干杯,你随意”
林曦虽已喝得肚皮发涨,但听他这句话,还是一口喝完,翻手给他看空杯,一边笑:“我也干杯。”
一直吃到第一节自修下,这些人只觉肚里全是水,“哐哐”直响,但个个心里痛快,于是又聚到办公室,开怀畅谈。
陈翰坐了林曦旁边的位子,趁丁芙表演节目的空儿跟她低语。
林曦听听,都是些闲话,便不在心,偶尔回一声;后来想想不对劲,遂低笑:“晓宣这些天不高兴,昨天还跟于余吵一架,你没去问候问候”
陈翰轻轻叹气:“你不知道,她好好的,还跟我发脾气,我都不敢找她了”
林曦寻思寻思,是的,她有些怪,有时课后她想跟她说说话,她都不出声,也不知嫌烦还是怎么的,真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陈翰不听她说话,感慨:“马上你们都要实习了,剩我一个人在这儿,飘萧孤飞燕呀”
林曦好笑:什么你们,根本就是你的她还孤飞燕,呵呵这小孩儿真是好玩不知晓宣别扭什么,得问问去。
陈翰一直瞅着她,见她看着于余唱歌,半晌也不回他的话,不好再提话头,只暗自叹气。
八点半,众人一齐往宿舍区走。严隽挨到林曦身边,低语:“祁没报名,你有什么消息”
林曦并不意外,回:“他是早说过不想竞选的,再说,他也不适合。卓其楷会接上来,他很棒。”
严隽叹气:“我看中专真是快走到头了,当年我们进来时还算辉煌,如今,你看看这些新生,简直不知道从哪儿漏下来的,300多号人,看不见一个出挑的。唉”
林曦听着,也感叹:“一个时代将要终结”
走到406的窗边,林曦看见晓宣还坐在床头,膝盖上压着枕头,奋笔疾书。她看出那是个紫色的日记本,是晓宣的伤心日记,刚来的那一年里,她俩一闹别扭,她就会往里面写东西。
林曦怔怔的,竟有些恍惚――三年,竟也要过完了
陆萧走到床柱旁梳头,一转身,瞥见林曦在外,忙喊:“你站那儿干嘛,有事快进来说,一会儿熄灯了。”
晓宣也侧脸来看,见是她,知道是找她的,忙招手。
林曦脱去外衣,坐到被窝里,低低笑问:“你写什么”
晓宣忙收起日记:“没写什么”
林曦微笑:“骗人”
晓宣不自觉的忸怩起来:“真是没什么,就觉得心里有股气,怎么也叹不出来写写好像舒服些。”
林曦好笑:“那让我看看。”说着,伸手去拿,还未够到,就觉眼前一黑――时间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