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阳宫习武,也不知侯今春是咋劝的,船户劈的船却反倒越来越多
骆帮主看着道路两侧的田地,叹着气说,“我现在既盼下雨,又害怕下雨了不下雨,饿死人,流民围着卢家不走。可下了雨,来年再跑船,货运生意攒了整一年,肯定是扎了堆,到时候,船又不够唉,我这大帮主,当得心焦啊”
陈叫山便说,趁着没跑船,可否从山里买些木头,让工匠们再加紧造船
骆帮主眉聚愁结,叹息着说,他也想过这事儿,可造船所用的红椿木,居然多被人砍了私藏起来,囤积居奇,如今若去卖,价钱高得离谱啊
太阳离西山还有一竿子高,取湫队便到达了五门堰。
陈叫山说要去祭拜一下水神蒲老爷,取湫队拐上石桥,绕过高大的刺槐树,一直朝前走去。
一人多高的芦苇,在夕阳余晖中撑着枝杆,芦花絮絮,金光从西面照射而来,仿佛为芦花镶了一道金边儿,一绒一绒的毛毛,似乎变成了金丝。透过芦花摇摆的空隙,可见西边大片的田地,如今衰草纵横,笼罩在红光中,若巨大的熔炉在烘烧着,草尖儿微微抖
陈叫山走了几步,忽然举起手枪,冲天开了一枪,大喝一声,“出来”
兄弟们一惊,顿时停住步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叫山却又冲着芦苇丛大喊一声,“都出来,藏着躲着怕见鬼啊”
芦苇丛里“哧哧哧哧”一阵响,芦叶拨动之间,走出了七八个人,见了陈叫山立刻弯腰点头,“陈队长”
“呵,我当是劫道的呢,原来是你们啊”陈叫山诡异一笑,“你们田老爷让你们躲在芦草里欢迎我”
“不不不”排头的一位田家庄乡勇,立时吓得连连解释,“我家老爷不晓得,你们今儿来,所以,所以就”
陈叫山想起当初经过五门堰时,取湫队教训了田家庄一帮人,让田老爷拿出粮食来,分给了周围的灾民,并告诫他们,要他们时时处处维护五门堰:掏淤疏道,植树固堤,修堰护堰,敬奉香火若有人前来祭拜,要诚心接迎,有礼有节陈叫山四遭一看,明显感觉到,田家庄的人,压根将这些话当了耳旁风不但如此,而且这帮人还躲在芦苇丛里,显然是想抢劫来五门堰朝拜之人的钱财呢
陈叫山将这几人叫到一起,要他们站成一排,从身上摸出那把盒子炮,登时吓得那几人,连连求饶,“陈队长饶命,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陈叫山却对他们说,“你们现在过河去喊你们田老爷,就说我陈叫山来给他还枪呢”
陈叫山与兄弟们拜完水神蒲老爷,刚走出太白殿,田老爷领着田家四兄弟,及几十个乡勇,骑马过了虚水河,奔五门堰而来了
第167章买卖
常海明自然并不晓得,陈叫山之前教训田家庄一帮人的事情,见田家庄来人众多,大马长刀的,便下意识地冲小分队的成员努努嘴,小分队成员立时“哗”地将枪举起,迅速散开,分围在陈叫山两侧,常海明自己则从车上端过机枪,瞄准前方
“海明哥,不必如此”陈叫山笑着劝常海明将枪放下,“这伙人怂得很”
果然,还没等小分队成员的枪全部放下,田老爷的马便疾驰过来,跑在最前面,田老爷翻身下马,将马鞭朝后腰里一插,拱手相迎,“陈队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陈叫山面带微笑地看着田老爷,田家四兄弟也陆续下了马,站在田老爷身后。陈叫山就那么站着,就那么笑着,并不说话田老爷左瞅瞅,右瞧瞧,心里有些发毛,朝前走了两步,离陈叫山更近了一些,“陈队长取湫归来,老朽瞎忙俗事,未能及时迎接,还望陈队长多多担待”
陈叫山依旧不说话,依旧笑着,走到一辆马车前,蹲下来,用手拍拍马车轮子,食指在车轴里旋了一下,站起来,又朝西面走了两步,用脚使劲地跺了跺地,而后,抱着自己的脚,单脚跳着
陈叫山这一番动作,像哑谜一样,常海明和小分队成员的视线,都随着陈叫山的身影,移来动去,却不知道陈叫山想表达什么,但田老爷心里很清楚了
“田老爷,上回走得紧,身上没带家伙,就借了你的枪”陈叫山将盒子炮,在手上掂了掂,“这不,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今儿我来给你还枪”
田老爷脸上的肉,挤成一团,朝左一拧,朝右一聚,两手缩回了袖管里,微微欠身,“陈队长,这这都是小事儿就不必”
陈叫山脸一板,手一扬,打断了田老爷的话,“俗话说得好,千里路上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田老爷将这枪送了我,这情意,有点重,我受不起啊”陈叫山走到马车前,“哗”地拉开车上的油布,“再说,枪这玩意儿,我现在也不缺”
田老爷和田家四兄弟,伸着脖子朝这边一瞅:乖乖,一捆一捆的长枪,枪托崭新,枪管油黑发亮,一看便是皮实的好家伙再一侧目,瞥见常海明手里拎着的机枪,这种大家伙,以前只是听闻过,今儿可算头次见
田老爷左右看看,心中暗暗叫苦:今儿这出戏不好唱呀,这群人既然来了五门堰,上了台子,带了家伙,再想让人家谢幕下台,不好办哩眉头皱了皱,眼珠子两转,便转身一把将田大龙扯住,一拉,“啪”地一个耳光扇过去,大骂着,“一群混账东西,酒囊饭袋,陈队长当初给咱交代的事儿,我一再强调,要抓紧办,抓紧办,你们耳朵都塞粪了”
田大龙挨了一巴掌,原本发懵,不明所以,听了田老爷这么一骂,心里登时明白了。身为田家长子,毕竟灵头活泛,连忙手捂腮帮,带着哭腔喊,“爹,我一直记着陈队长的话呢,怕自己忘了,每晚睡觉前,我都要提醒自己三遍呢可是今年年馑,啥都缺,我想弄点山渣来垫这儿的路,一时半会儿也”
田老爷见田大龙支支吾吾,担心戏唱砸了,便朝陈叫山拱手弯腰,“陈队长,犬子顽劣,没把陈队长交代的事儿办好,实属老朽教子无方”
“行啦”陈叫山摆摆手,“戏就不用演了我且问你,这路一时半会儿修不起来,因为有困难,我信可是,有人猫在芦草里劫道这事儿,又是因为啥呢穷得揭不开锅了不劫道不行了或者,是饿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