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自然明白曹保仁的话意,便大声附合之,“那是,那是,咱一直欠着范老大一顿饭呢”
饭局被安排在了长江饭店,这是范老大的意思,曹保仁和黄徳道、邱大为,也极为乐意
因为,范老大说了话,要在饭局上,邀请汉口各界名流,与陈叫山义结金兰,交换兄弟帖。
如此一来,两江航会与袍哥会同坐了一条船,从此之后,江湖大道,同进共退,其势其威,如日中天
宴会在长江饭店最大的江山厅进行,一张超大圆桌,上有金顶玻璃大灯映射,桌面灿灿,旋转桌面上,各色菜肴,极尽口福之极致
陈叫山和范老大是今夜的绝对主角,自然坐了上首,范老大起身逐个向陈叫山介绍诸位来宾
“武汉警察局的金副局长”
“市府的谭秘书”
“中原工商总会的杨会长”
“汉口汇丰银行的马经理”
“汉口益盛茶厂厂长,李天向”
“武昌斧头帮总把头王啸文”
“上海杜先生的特使顾先生”
众人皆适时起身,或拱手,或颔首,或欠身,微笑应之
“陈先生好久闻陈叫山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陈先生竟如此年轻,真是没想到,在你前面,我顿感英气扑面”
“陈先生,你当年在西京城大败日本第一高手,我高兴得醉了三天哩”
“陈先生,鄙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素来敬重陈先生这样的英雄”
“陈先生,大恩不言谢,你此番为我茶厂除去三个汉奸,此情此谊,永久铭记”
“陈先生,我这个人口舌笨,别的就不说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王啸文的地方,你发话,我办事”
陈叫山亦逐个地回应众人,微笑盈盈,不卑不亢
曹保仁和黄徳道、邱大为,坐在桌边,见众人对陈叫山这般恭敬,心中虽知,这一半要归结于范老大的面子,但终究有一半,是实实在在地冲着陈叫山的,也便是冲着咱两江航会的啊
于是,邱大为俨然成了筵席上的跑腿的,逐个地为众人添茶、敬烟、点火
席上用的是法国红酒,范老大和陈叫山举着高脚杯,招呼众人,满桌共举三杯之后,便到了结拜的仪式时刻
“袍哥人家,本不搞太多虚式,一杯酒一喝,从此就是兄弟,要生要死,没得虚的”范老大将袖子一抖,却又话锋一转,“但这回不一样,叫山为了帮我摆平事头,把老丈人都搭上喽,我要歃血谢情”
说着,范老大将手一挥,“整一坛烧酒过来”
邱大为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候着,范老大话一落音,便抱着酒坛子过来了。
范老大抱坛倒下两碗酒,轻快地拍了拍手,猛地从身上拔出一把小刀,众人尚未留意,范老大一刀便扎在了自己手背上,嘀嘀嗒嗒的血珠子,一下洒落在自己的酒碗里
“大哥,你这”陈叫山连忙抓过范老大的手,察看伤口
“这不是结拜酒”范老大端起酒碗,环绕一桌同席者,“叫山兄弟,跟我本没得交情,我有事一讲,叫山二话不说,没得拉稀摆带,直接就办去了就冲这一点,叫山就是我兄弟,就是我的好兄弟”
“这一碗酒,没得更多意思,就是敬一下远走的老前辈,在天之灵,安息”
范老大说着话,端起酒碗,手臂环形一摆,将一碗红艳艳的血酒,泼洒在地
邱大为适时送来手帕,陈叫山接过来,抓过范老大的伤手,将手帕捂了上去,“大哥,你看你这叫山不才,事情办得并不美气,袍哥会也失了好些兄弟”
范老大淡然一笑,“每一个袍哥会的兄弟,来有来的缘,走有走的缘,来时有谈笑,走了有念想,这就够了,没得啥子”
范老大兴许觉着手帕捂在手背上碍事,将其一揭,抓过了烟灰缸,一扣,将雪茄烟灰扣在了手背上。而后,再次倒下一碗酒,与陈叫山一碰,大口喝干了,一抹嘴巴,哈哈大笑
“叫山,你以后不要叫我大哥”范老大与陈叫山喝了结拜酒,却忽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令在座诸位,瞬间一怔
“我不是你大哥,我是你哥哥,晓得不”范老大将手搭在陈叫山肩膀上,拍了两拍,“来,叫一声哥哥”
“哥哥。”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怎样的至亲关系,并非江湖等级,胜却骨肉相依
众人定定看着陈叫山,眼中充满崇敬,大家皆感到:风云波动的江湖世界里,一颗耀眼的新星,就此冉冉升起
第681章战端爆发
花开花落,雁飞燕归,江水东流,日夜不息
一晃六年过去
秋来时,陈叫山开着汽车,载着四个孩子,去郊外看秋收的田野。
禾巧生下的大儿子,名叫陈志凯,芸凤生了对儿双胞胎儿子,陈志荣和陈志胜。陈叫山希望有一个女儿,果又遂了心愿,秋云生下一小女儿,陈叫山取名陈志雁。
而今,志凯满六岁,志荣和志胜五岁,小囡囡志雁三岁半。
陈叫山开的汽车,载着四个小宝贝,在前面疾驰,手下兄弟们亦开了四辆汽车,一路尾随
天高云淡,田里的谷子,已收割完毕,一个个扎起的稻草堆,布列在田间,像列兵一般
陈叫山将车停在一田边,车门一拉开,四个小家伙,像出笼的小雀儿,争先恐后地要下车,志胜抢得急,几欲将妹妹志雁挤到了,志凯到底有大哥哥的样子,扶住了志雁,“让他们先下,咱不急”
陈叫山摸一下志凯的后脑勺,捏了捏志雁的小脸蛋,笑了
“爹,这里什么也没有嘛,你怎么要带我们来这里玩”志荣最后下了车,望一眼田野,似乎对这里忽然没了兴致。
志胜像只欢快的小鹿,跑进田里,连续地踢着飞脚,嘴里“啊啊”地叫着,将一个个小草垛踢倒
“看,志荣玩得多开心,你怎会觉得没意思呢”陈叫山问。
志胜便嘟噜着嘴巴,悻悻地走进了田里。
志凯拉着志雁,一边走,一边向志雁介绍着,“你看,谷子发了芽,就成了秧,秧长大了,就结了谷子,谷子剥开了,就是米”
志雁顿时兴奋起来,便牵着志凯的手,要大哥陪她在田里寻找遗落的谷子
四个孩子,一大一小俯身在田里悉心地拾捡谷子;志胜在连续地以草垛当靶子,拳打脚踢,打倒踢倒了,再又扶起;志荣则蹲在田坎上,两手托着脸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