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出的那一种杀气,军需卫队的士兵们,手里尽管端着长枪,但每一个人的手,皆在微微抖
“快给我闪开一条道”
陈叫山拔出手枪,冲天一举,大喝一声,声音直贯云霄,连脸都喝喊得变红了,“不过小小的军需卫队,胆敢与军统,与国民政fu对抗,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闪开,都给我闪开”
鹏天、三旺、面瓜,以及一众袍哥会的兄弟,遂即亦将手枪拔了出来,学着陈叫山的样子,齐齐将手枪举冲向天,但都不说话,只以阴狠的目光,释放着一种信息
此时无声胜有声
史家花园里的其余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左一看看,右一看看,每个人的心中,眼中,都充满了疑惑,充满了揣测,充满了假想,充满了自我的分析
“都闪开,都闪开吧”
此刻,大魁成了一个和事佬,成了一个和平主义者,言语中带着一种语重心长之感,“大家都是为党国效力的,特事需要特办嘛”
说着,大魁走到那位士兵头目身边,凑近士兵头目的耳朵,低声说起了话
大魁说话的声音,仅够那个士兵头目听见,其余任何人,只见大魁的嘴唇在一下下地动,唇上的胡须,一下下地翘着,落着,却听不出任何一字
陈叫山眉头紧皱着,等待着
鹏天、三旺、面瓜、一众袍哥会的兄弟,等待着
史家花园里其余的清算小组成员,下人,保镖们,等待着
军需卫队的每一个士兵,亦在等待着
一分一秒。
时间静流
终于,大魁的手臂,朝前挥划了那么一下,那个士兵头目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地鼓了起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喊一声,“收队”
“给我进去搜查”
陈叫山手臂朝着二号阁楼方向,一挥,众人纷涌向前
在二号阁楼的资料汇编室,陈叫山一阵翻腾,而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事先绘制好的“史家花园秘密金库构造草图”,立刻像发现了重大线索一般,大步奔到楼廊里,高举图纸,将大魁喊到跟前来,质问,“这是什么东西”
大魁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陈长官,我我不晓得啊”
“少废话,带我们去秘密金库”
陈叫山将手枪抵在大魁的太阳穴,大魁将两手举了起来,“长官,长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陈叫山一手高举图纸,一手握枪,抵在大魁太阳穴上,慢慢地将其押出了二号阁楼
清算小组的人,军需卫队的人,皆一脸愕然,悄声地议论纷纷
大魁带领陈叫山来到假山旁边,掏出黄铜钥匙,插入假山的小孔里,一旋,假山缓缓移动开
第768章笑傲江桥
一艘货轮,静静停泊在黄浦江二号码头
货轮吃水很深,扑涌着的一朵朵浪花,在船舷下侧,一下顺流成粼粼一道波痕,一下又跳将起来,滚滚流东
几只白色水鸟,盘旋在货轮上方,兜着圈儿,久久不散去,甚而有两只,极不怕人,停歇在围栏扶手上,翅膀一下下地抖,尖喙转来转去,盯着手扶围栏的陈叫山
陈叫山捋了袖子,看一眼手表,深深地吁着气
破冰计划,已然胜利完成
以孙伯为首的分埠兄弟们,及其家眷,全都已经上船。
前往史家花园,参与秘密金库转运的鹏天、三旺、面瓜,以及一众袍哥会兄弟,全都已经上船。
之前在史家花园露过面的孔长卿,以及领导了反独裁游行的贺承肩,甚至包括,大魁及其十来个亲信随从,也全都上了船。
除过继续在“愈疾福堂”经营药铺,开展169号情报站工作的老王,此际,陈叫山仍在等待一个人
高雄彪。
身为169号情报站行动组组长的高雄彪,两天前,组织了刺杀钱市长和史痦子的行动
前天晚上,情报站只收到了一条情报:史痦子被击毙,钱市长趁乱逃脱
然而,高雄彪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被人抓获负伤奔逃或者,已经牺牲
情报中一概未提。
依照事先约定,至此时,高雄彪应该要到达二号码头,随货轮一同离开上海的。然而,已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高雄彪始终未露面
“大哥,不能等啦,真的不能再等啦”大魁焦急地站在陈叫山身后,一个劲儿地跺着脚,“趁着现在水浑,咱赶紧走,等水稍稍澄清了,咱就走不了了”
贺承肩和孔长卿凭栏遥望,目极远处,愁眉深锁
“开船”
随着陈叫山一声令下,货轮发出闷长的笛声,激扬着滚滚浪花,向吴淞口驶去
天逐渐黑了下来,入海口一片苍茫,黑黑暗暗,惟“嘎嘎”时鸣的鸥鸟,“哗哗”拍打岸石的浪花,发出动响
陈叫山与大魁站在甲板上,任海上夜风,一下下吹扬着他们的衣衫、裤管、头发
“上海,不晓得将来某一天,我还会不会回到这里”大魁喃喃着,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愈来愈远,愈来愈苍茫,仿佛是一位身穿黑色丝绒长裙的贵妇,丝绒上镶嵌着的点点闪光片、细细亮珠
依照既定计划,船一到海上,大魁一伙人,便是要被击毙的
陈叫山听着大魁的话,心中莫名状涌起一丝儿难言的唏嘘来
“兄弟”
陈叫山将手臂搭在大魁肩膀上,帮着他翻了翻被海风吹乱的大衣衣领,“我想知道一件事儿:你当时跟军需卫队的队长,嘀咕了些什么”
大魁颇为得意起来,嘿嘿地笑着,“我跟他说现在,你有两种选择,要么阻止军统的人搜查,要么,就乖乖地让开一条道。选择第一种,你有可能当场被打成马蜂窝,就算不死,今天这事儿所产生的后果,也将是你一个人负担。而第二种,你非但安安全全,更重要的是,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与你共同承担此事的后果”
“高明,很高明”
陈叫山笑着伸了一个大拇指。
“兄弟,你觉得,钱这个东西,好么”陈叫山忽而问。
“好啊,当然好啊”
大魁不假思索,几乎脱口而出,“大哥你不是说过吗:什么理想,什么信仰,什么忠诚,什么勤勉,什么精诚团结,你仔细想想看,到头来,还抵不住一块袁大头来得实在”
“我有说过吗”陈叫山闭上了眼睛,做回思状,不待大魁应答,兀自又慨叹起来了,“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比钱更重要,更宝贵比如:理想,信仰,忠诚,勤勉,精诚团结,等等等等”
“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嘿嘿,此一时,彼一时嘛”大魁笑说。
“唉”
陈叫山长长一叹,“我说过:牌局是瞬息万变的,有赢,便有输赢了,兄弟不要忘了我便好,输了呢,兄弟也不要忌恨我”
“大哥,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