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只面色不霁地斜睨了男人一眼,道:“你昨晚是用我的浴桶洗澡的”
沈复老老实实地颔首称是。
云伴鲜瞬间就想拿木桶扣在他那颗认真点着的脑袋上。
虽说她这人对“干净”二字并无异常的执着,却也实在没法忍受,自个儿平日里刷得干干净净的专用浴桶,被个风餐露宿的乞丐给用了去脏死了好吗
愤怒与嫌弃已然不受控制地写在了女子的脸上,可沈复却只听见她没好气地跳转了话题:“你在这里,我怎么洗”
沈复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转过身去。
“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云伴鲜好想糊他一脸洗澡水。所幸她及时压下了这股子冲动,因为她还记得,自己让人打了热水过来,并非真心想要沐浴,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要洗你洗。”因此,她拉长了脸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迈开了步子。
“我洗过了。”沈复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还正儿八经地提醒她不,是戳她的心窝。
“洗过了就闭嘴”
沈复觉得,这位姑娘的脾气,似乎有些喜怒无常。不过,到底是被人坑了一把,且前路未卜,心情不好故而拿他出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他只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女子舀了些热水,放温了洗脸,然后就随着她去了里屋。
云伴鲜见男子像个跟班儿似的寸步不离,心里略觉不自在的同时,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相较之心思活络的,一个没主见、胆子小的人会更好控制一些。她应该不用太过担心,这个沈复会把什么乱子捅到不该捅的地方去。
换言之,接下来就是运气与时间的较量了。在这个前途未知的关键时刻,她不敢有什么动作,唯有以静制动,暗暗祈祷万岁爷早日回京。如此一来,至少能助她躲过兴许将会到来的另一场风暴。
这般思忖着,云伴鲜便也效仿古人,来了一回“金屋藏娇”她将沈复留在了自个儿的闺房里,不准他擅自跨出房门半步。得亏沈复是个听话的,不但毫无怨言地照办了,还把她的嘱咐一一记下,叫她只管放心出门。
望着男子郑重其事的表情,云伴鲜恍惚觉着,自己竟像极了一个要离家办事而留媳妇独守空房的生意人。
对于这等昙花一现的错觉,她只想说两个字:啊呸
可惜,他们“夫妻”不找事,事儿却来找他们了。云伴鲜前脚刚走,三皇子后脚就领着一大群人上门兴师问罪了。这让走到半路上便听到了风声的云伴鲜不得不立马折了回去,总算是在三皇子就要动手伤人的节骨眼上赶到了现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皇子是恨云伴鲜居然真就委身于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云伴鲜则是气这二世祖干了此等下三滥的勾当竟还有脸来闹她。
是以,院子里气氛随即就发展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三皇子颠倒黑白,说要把沈复这个色胆包天的贱民给拖出去乱棍打死;云伴鲜不甘示弱,索性当着一群太监的面,暗指堂堂皇子仗势欺人、混淆是非。
打嘴仗从来就没赢过云伴鲜,少年简直是失了面子又丢了女人,一时间自是气得面红耳赤。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治沈复死罪,却在太监们纷纷上前拿人的时候,被女子的一句高声怒吼给摄了心魂。
“谁敢”
云伴鲜也不知自己打哪儿来了勇气,竟敢以一介弱质女流之躯跟皇子叫板。她硬生生地挡在了沈复这七尺男儿的身前,径直将一拥而上的小太监们都吼得顿住了脚步。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迟疑不决地扭头去瞧他们的主子。
此时此刻,三皇子已经被云伴鲜眦目欲裂的模样给震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才短短一夜的时间,昔日待他亲昵的云姐姐却视他为仇敌。
是啊,少年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是一怒之下找了个乞丐气她,本以为这乞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他的人,本以为即便这乞丐起了色心,他的云姐姐也会严词拒绝。为此,他还特地在女子的屋外安排了一大群人,生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好及时冲进屋去救人。谁料想,今儿一早他得来的消息,竟然是衣衫不整的女子命人预备了入浴用的热水这岂能叫他不怒发冲冠
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而今,他的云姐姐居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无能之辈,公然与他对峙
难不成他们真的已经真的已经
气疯了的少年没有办法再往下想了。
眼下,他的内心只剩下一个在疯狂叫嚣的念头,那就是杀了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复仇如此严肃今日完结
、千钧一发
怒不可遏的少年吼着命人把云伴鲜给拉了开。如果此刻他的身边跟着带刀侍卫的话,他大概会直接拔了侍卫的刀,亲自上前动手。
云伴鲜看出了三皇子眼中的杀意,她没有想到,这个年仅十三的孩子,会对她存着如此可怕的执念。
又或许,他只是恨自己的东西被人占了去,所以无法忍受。
然不管怎样,她先前的盘算怕是要推倒重来了。虽说这个沈复的死活与她并无干系,可她没办法做到心如铁石,视人命为草芥。
“三殿下”
“太子驾到”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利的唱喏忽然自院外传至院中,令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太监们松开了桎梏着女子的手,和一旁待命的同僚一道恭敬下跪。云伴鲜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倒吸冷气,只匆忙给沈复递了个眼色,就忙不迭跪地俯首了。
于是,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三皇子一人怒气冲冲地站着,目视其兄长步伐稳健地自外而入,走到了他的身前。
二十三岁的太子见小他十岁的弟弟竟没像平日里那样向他行礼,而是面色不霁地直立在那里,便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四周。
很快,他就先后瞧见了云伴鲜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眼神霎时阴冷了几分。
今早,他本是要先去御书房替他的父皇代批奏折的,却不料半道上听闻下人无意间禀报,说是瞧见三殿下气势汹汹地领着一大帮人往御膳房那儿去了。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同寻常,他一面命人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改换了前进的方向。结果人还没走到呢,他就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这个被宠坏了的三弟,真是什么荒唐事儿都干得出来。
视线在女子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太子面不改色地看向自个儿的三弟,明知故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三皇子听了,心里那叫一个堵啊搬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现在又突然杀出个同样瞧上了云伴鲜的大哥,这叫他怎么说啊
太子见他憋着一张猪肝色的面孔僵立在那儿,也不坚持,这就将目光挪到了女子乌黑的发丛上。
“本宫记得,你叫云伴鲜”
装,他就装吧一个觊觎她美色的男人,会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这一刻,不光是当事人这么腹诽,连三皇子这个旁观者也忍不住用鼻子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