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烧出的那团火焰果然是起了作用,将这妖兽给引了出来,同时更觉得上天待他果然不薄妖物在如此低下的修为之时便能化做人形,其跟脚,定然非比寻常。
他曾经听说有一个宗门靠着一只天狗的尸体便成就了整个宗门在这一片修真界中的地位,如今自己交了这份好运,自己背后的宗派,岂不是很快便能扬眉吐气了
于是,狂喜之中的李天师,手中软剑一抖,便使出了十分的本领。
单乌立即便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了过来,千万剑影在他的身边组成了无垠星海,使得他抬起头与这些剑影迎面相对的时候,仿佛自己正站在一片寂静的荒野之上,孤独而又无助地祈求着上天的垂怜,而回应他的祈求的,是从天而降的亿万颗流星,每一颗都是如此地致命。
单乌只能疾退闪避。
“好吧,也算心愿得偿,不知几时含笑九泉”感受到了实力的差距,单乌心里不由有些自嘲。
李天师那仿若漫天星辉的一招过后,几条浅淡的血痕已经在单乌的面颊之上浮现,一道无形无质的剑气穿透了单乌左侧的肩膀,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伤痕,但是单乌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里仿佛被人扎进了一根铁钎,正在血肉的深处微微搅动,更要命的是这根铁钎的一端似乎还牵系着一根丝线,就好像傀儡戏中用来让那些木偶跳动的丝线一样,竟让他的整条胳膊都有些不听使唤,似乎随时会扭动挥舞着从自己的身体上脱离出去。
单乌只能直接反手以匕首的刀柄在自己左臂的大筋上狠狠一砸,砸得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方才暂时摆脱了自己因为这种躯体不受控制而分散心思的状态,全力闪避着李天师接下来的连绵剑招。
李天师的第二招此时已至,漫天的星辉被收拢于一点,而后这一点迂回蜿蜒地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有些玄妙的曲线,像流水,也有些像风,这条曲线随即消散,而留下的痕迹却是无形无质,无所不在。
单乌刚刚抬起的脚步只能硬生生地转向,但是依然擦过了某些惹不起的界限,裤腿四下飞散,而小腿之上亦出现了一条盘旋而上的创口,仿佛一条蛇正在单乌的小腿上纠缠攀爬,更仿佛是从地底深处蔓延而出的妖异爬藤,想要将单乌纵跃的身影给牢牢地捆缚在地面之上。。
单乌手中匕首的寒芒暴涨,一刀便贴着自己的小腿斩了下去,地面上噼里啪啦地裂开了一连串蛛网般的纹路,弹射出一道道急雨一般的剑气,所幸单乌此时已经重获自由,翻滚着便闪避了开去。
刚一落地,甚至来不及稳住身形,单乌便只能借着这踉跄前冲之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因为一道从天而降的银白匹练已经落在了自己的面前,落地之后更是翻卷出了一层层连绵不绝的浪花,逼得单乌连滚带爬地四处闪避。
这个时候单乌就不得不感叹起自己这百脉畅通之体的好处来了,他的内力可以随意调动,这就使得他完全可以以种种其他人做不到的姿势来挪动自己的身体,胳膊肘可以,肩膀可以,膝盖可以,脑袋可以,甚至某些奇葩姿势的时候胸肌也可以努力地让自己反弹而起以避开某些致命一击而并不像寻常的那些轻功高手一样,必须,或者说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来逃出自己的一条命来。
而李天师看向单乌的眼神也越来越狂热了,如果说早先他还对单乌的底细有所怀疑的话因为虽然能感觉到那种所谓的妖气,但是单乌看起来怎么都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而已现在单乌的表现,已经让他越来越坚信,眼前的这个小子的本体,必是某种妖兽。
看,这不就快要逼出原型来了哪有人类会选择用这种姿势来逃窜闪避的而且这动作做得,甚至比他方才走的那几步路都还要轻松自如。
第69回 凡人之争,仙人之姿下
李天师的战意越发地高昂,看着单乌的眼神已经贪婪得毫不遮掩了,可是他手里的剑招却依然风姿卓越,一柄流水一般的软剑几乎将单乌周围的空间给牢牢封住,追得单乌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而在这个过程中,这些熟悉到深入本能之中剑招似乎引动了李天师内心深处的那么一丝回忆,让他回想起当年在中桓山中日子,想起当初还有些懵懂的自己与那么一众弟子们,整日里可谓是“鼓腹无所思,朝起暮归眠”悠哉日子这指的更多的是一种心境,就算曾经练剑练得挥汗如雨,这种心境依然能够让他觉得人生竟是可以如此地惬意。
久远的回忆翻涌而出,使得李天师的心神渐渐地被这剑招所牵引,更使得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捕杀单乌这么一个他所以为的妖兽,而是在以这柄剑挥洒出自己这十六年来为了这魏国的基业呕心沥血累积下来的一腔愤懑不甘,释放出自己披着一层道貌岸然的皮说着高深莫测的话而背后却日益增加欲念与贪婪,意图重新找回自己生命之中最初最早的那么一点通透玲珑的心境。
李天师剑中的意境有了些微的改变,而单乌敏锐地察觉到了。
在李天师的剑法一展开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压力,让单乌当即便有了一种三招之后自己必死的觉悟。
现在,李天师的剑法已经完全地施展开来,挥洒自如行云流水,配合了李天师那一身超凡脱俗的气派,仿佛下一刻就会平地飞升一般,而这一招一式中甚至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以至于逐渐开始影响到周围的树木草叶,影响到了单乌的动作和视线,使得单乌只能如同风浪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随波逐流。
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虽然单乌依然没法还手只能逃窜闪避,却明显不似先前那般几乎被逼至绝境,甚至,连最开始所怀抱的那一种必死的心境,都在这随波逐流之中淡薄了下去。
“这剑法可以影响人心”单乌有些惊诧于自己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之中放松下来的心境,他甚至本能地开始让自己能够追随上李天师这些剑招的韵律,并与此相谐而生,这样的选择眼下看来显然没有带来什么坏处,至少,单乌能有那个空喘上一口气而不会立即便死了。
当然,喘上一口气还是需要付出一些鲜血的代价的。
单乌的匕首连连挡开了数道攻向自己要害之处的剑招,终于在摸爬滚打的狼狈不堪中得到了一个暂时的停顿,但是他的身上也因此多出了几道伤口,喷洒而出的血液落进了李天师的软剑已经渐渐开始构建出的那种淡然悠远的情绪之中,顿时变得碍眼了起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这么一丝不够和谐的事情。
单乌的本能显然快过了他的思考,这让他直接咬碎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就这样对着仙人姿态的李天师喷了过去,完全就是一副杀不了你也要喷你一脸口水恶心你的流氓姿态。
李天师的剑势仿佛正在勾画出一道连绵起伏的山峦,却被单乌这口混杂了口水的唾液当头兜下,剑势一顿,这山峦的尽头便仿佛被神人一刀斩出了个断崖来,隐隐竟有连绵山石滚落的声音于此响起。
李天师只觉得心头一滞,即将圆满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怡然之境,眼下仿佛被一个粗鲁的厨子端着一盆黑狗血照直泼了过来,顿时变得腌臜庸俗腥臭非常,方才好不容易挥洒出去的压抑了整整十六年的愤懑不甘呼啦啦地如同倒灌的潮水,瞬间充塞了李天师的内心,让他甚至有些艰于呼吸。
李天师现在的表情,就仿佛看到自己一幅即将完工的大作,被一个无知小儿用墨水直接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