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个妹妹那样的三寸金莲,不然想跑也跑不动。
他们做着逃亡的准备,伍哥那边也做着想要直线过去救援的准备,他跳出来站在湿润的阴沟里,从窗户外面将屋檐下搭起的竹管掰断,水流从他头顶洒下浇湿一片。
“不行,这水流太小了。”伍哥抹一把脸色是水渍:“老半天才能攒一桶水。”
“进水管子那头也堵了的,就在洗衣服的池子那边,我去开。”茂兰想起这泉水是从山上导下来,先经过洗衣服小池竹林那边的蓄水池然后分流出来的。
“就算是开了塞子,水也大不了多少。”茂菊叹气:“小妹你来扶着爹,莫让他进去。”
防止杨老爹咳嗽,三个姑娘严令他只能站在外头的院子里。
茂梅应声扶着杨老爹的手臂,惊异的看着三姐转身往外走:“三姐干啥去”
“我去喊人来,从小厨房那边水井里打水。”
“咦你要去外院”茂梅惊讶,回头看看杨老爹,他皱着眉头盯着火场的方向,对茂菊的话毫无反应。
“嗯。”茂菊应答着已经转过路口不见。
片刻,乌泱泱进来十几个人,领头的是田二叔和田二婶,人人都提着木桶,路过杨老爹身边的时候就七嘴八舌的问候。
杨老爹颓然的点头:“去给伍哥儿帮忙吧。”
大家应了声在田二婶的带领下直奔小厨房水井的方向,队伍里的陈家诚娃子还偷空回头看了眼茂梅,先前看到的三小姐是桃花的话,四小姐就是朵梨花儿,他这样想道。
茂菊在冬儿的搀扶下回来,茂梅赶紧搬来条凳给她坐,看她脸色发白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脚疼,三个姐妹里她裹脚的日子最短。四岁到五岁一年,五岁时候娘过世以后没人监督她,所以她的小脚是三个姐妹里最大的。
茂兰也还好,因为当初爹是反对裹小脚的,所以她是过了五岁才开始裹脚的,只有三姐从三岁开始到六岁挨过了三年,娘过世以后她也懒得放,常说自己反正不爱做家事,要走要动的时候少。
杨老爹不肯坐,依旧坚持着站在原地看着,一桶一桶的水递到伍哥手里又由他泼洒在火上,火势有没有减小他看不清楚,只觉得这红彤彤一片烧得他眼底发干。
水桶里的水泼洒在路上,屋里,再被人践踏出软软的泥,诚娃子走得急在台阶下来的路口上脚下一滑,连人带水桶摔倒在地。从后院回来的茂兰低呼一声,连忙去扶起那只歪掉的水桶,里面只剩下少少的半桶水,诚娃子赶紧爬起来,连声道歉脸涨得通红。
杨老爹被转移了视线,冲他摆摆手:“人没摔到就没事。”
这时屋里头发出更大的喧哗声,就见突的从窗口蹦进一个人,看身形像杨茂德,杨老爹赶紧向前几步,只见那人回身向着窗口,片刻又一个人被他拽着跳了进来。
“嫂子”扶着他的茂梅一下松了手跳起来:“哎呦是我哥和嫂子”
等屋里的人被簇拥着走出来,杨老爹看着神色狼狈的儿子和媳妇,腿哆嗦了两下到底没走得动,便开口说:“好、好、没事就好。”
声音一抖眼睛里泛起泪花。
杨茂德又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爹,让你老人家担心哩。”
杨老爹俯下身摩挲着他的肩膀:“你这娃子、你这娃子”后头的话被哽咽在喉咙里。
“嫂子,你莫得事吧。”茂梅带着哭腔扑倒阿祖怀里:“咋个会烧起来了哩”
“我也不知道,醒来看到失了火,我就去叫他。”阿祖顿了顿,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起火场里遇到春儿的事情因为推她一下,春儿就被打了二十鞭,这放火的大罪过会怎么处理她抖了抖,还是先私下跟杨茂德商量一下再说。
杨茂德也隐隐猜到了这事跟春儿有些关系,看看一屋子人他也沉默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和杨老爹商量商量再决定,春儿肯定是不能留下的,还是送回黄家梁比较妥当。
伍哥翻窗进来:“还继续浇水不看这个势头,怕是救不回来啥,等外头灭了木楼也烧起来了。”
杨老爹叹口气:“那就莫费劲了,就是四周围看顾好,莫要烧到外头。”
“那把外头引水沟挖开,往头里放水吧。”伍哥点头:“隔着田坎那三面又莫得东西烧不到外头,这边让人盯道点就行。”
“嫂子拿了衣服去我屋头换吧。”茂兰扯扯阿祖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噗嗤一笑:“咋个穿我哥的衣服”
“袖子和裤腿长,不容易烧着。”阿祖想起自己那件沾满桐油的破烂衣裙,艰难的挤出一点笑。
春儿,应该没事吧
不知为何,她心里十分忐忑。
、作死的春儿
梳洗完的阿祖和杨茂德坐在饭厅里,面沉如水的杨老爹微阖着眼坐在自己的大藤椅上,三个姑娘去了厨房煮早饭,虽然后院的火还没熄灭,但是大家已经开始恢复以往的作息。
黄婶子和伍哥几人组了小队伍在老院里搜索失踪的春儿,后面跟着七八个起哄的半大孩子。其他男人扛着锄头开始疏通田地边缘的引水沟,女人们也没闲着,大厨房也升起袅袅炊烟,田二婶她们在煮早饭。东跨院也开始煮猪食,圈里的猪仔才不管你火不火灾的,一早起来就哼唧哼唧的开始催食。
伍哥看眼一脸惶然的黄婶子不知该如何安慰,春儿失踪的时间太过微妙,大家虽然还不议论但心里只怕早就认定了火灾的元凶,黄婶子自己也猜到了吧,所以才这么惊慌失措。
饭厅里知道了事情原委的三个人也沉默着,阿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伤痕,杨茂德摆弄着手里的白药小瓶。
终于还是闭目的杨老爹开了口:“不管咋样,先把她们两个打发出去,这事情说到底还是德娃子不好,就莫要再揪春儿的错处了,后院的罂粟烧了就烧了吧,明年再种。”
杨茂德皱着眉头:“其实明年我也不想种了,上回去县城遇到李科长,他说上头又要加“窝捐”税,今年是“六年禁绝计划”的第五年,上头开始派人下来查禁,各地方把“懒捐”税都调低了。”
民国政府对于种植地主大户有两种烟土税,“窝捐”和“懒捐”。种罂粟的要交所谓“窝捐”的罚款,按照种植罂粟的数量,一窝罂粟罚款三角,从今年开始涨到了五角,杨家后院种植的罂粟今年要交“窝捐”一千九百元。而“懒捐”是针对不种植罂粟的地主征收的,一年固定八百元,今年降到了五百。
反正就是种不种都得交税。
“要是不种罂粟,这地里头一年要多刨出“懒捐”税那就艰难了,再加上烟土上的利润一年少两千块哩。”杨老爹咂咂嘴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