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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管,就该让长娃子死在土匪手里

“杨家有佃户一千六百户,为啥独独挑选出这五十户进了大院那是因为我们相信你,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你们。”

“高高的垛子墙,家里的枪支弹药,每年发给你们的工钱和福利,为的是啥为的就是你们能帮着守护这个家。”

“为了保护这个大院的人,别说让我开枪杀人就是喊我提了刀上去拼命,我都是愿意的。”阿祖的语调哽咽着:“当时公爹带着我往前院赶的时候,我就是这么下的决心。”

“但是田二婶却连这个机会都没给我们,长娃子是条命,被打死的平娃子和天忠嫂子就不是”

“这个懦弱一开了头,人家才会顺杆子往上爬,满满一屋子男女老少,为啥独独又找上田二婶因为连土匪都晓得她是个软骨头。”

“你们被挑进枪队的时候,公爹和你们少爷说过些啥我不晓得,但是我相信绝对有忠心于主家,将主家的安危置于第一位这样类似的说法。”

“既然你们做不到,那么,现在,请离开这里。”

“我相信,就是公爹和茂德在这里,也不会反对我的这个决定。”

“出去杨家再也不欢迎你们。”

冬夜的寒风中,阿祖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悲凉,漆黑黑的夜色和昏暗欲灭的半弯残月,让人生出无限的惶然恐惧,这种没着没落、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凄慌,凝固在田二叔脸上是他此刻的表情。

、伍哥的选择

“我们又不是你家买断的家奴,咋发工钱了不起了”黑暗中的田二婶忍不住跳了出来:“我是软骨头你们不是软骨头,拿你们家娃儿去堵枪眼啊”

“走哪个想在这里呆”她冲上去拖拽着自家男人:“你儿子一条命难道就值十块大洋的工钱”

“田二婶现在倒是能说起硬话了。”

“是哩,人家家都开起盐酱铺子了,十块大洋还能看在眼里”

“十块大洋咋了那抓壮丁打仗死在外头的才得了三个大洋,十个大洋能找三个堵枪眼的,还能找一块回来。”

田二婶的脸像开了染房,五花八门的颜色轮番上涌,她两句话算是开了群嘲,大院里头本来就人人看她不顺眼,此时更是纷纷指责嘲弄。她也不敢再回嘴,便下了死力气拉自家男人,田二叔不想离开杨家,他在这里生活十几二十年了,乍然间让他换地方觉得很是惶恐。

“少奶奶。”他哀求的看着阿祖。

“走你难道还指望人家留你”田二婶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起腰讥诮的看向阿祖:“用得着你的时候就好声好气的哄着你,犯了点错就把你麻得一干二净的,在他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还不是想赶出去就赶出去”

“咳田老二,把你媳妇带走”从内院方向传来了杨老爹的声音,阿祖赶紧回转身,就看到自家两个儿子,一左一右伴着杨老爹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公爹,你咋起来了”阿祖跑过去接手搀扶着:“晚上风多冷的,吹了回头又要咳嗽。”

杨老爹冲她摆了摆手,他这个大儿媳妇也是个软和性子,所以一听说大孙子说她和田二一家杠上了,他就赶紧跑过来给她撑腰。杨老爹在阿祖的搀扶下进了搭建的灵堂,里头烧纸的烟雾让老头咳嗽得更加厉害,连咳带喘折腾了半天,他脸色在橘色的灯火下透出淡淡的青灰,让阿祖看了心惊肉跳的。

“田二家的事情,就按照你们少奶奶刚刚说的,我也不逼你连夜离开,等明天就走吧。”说完他挥了挥手打断想要再开口的田二叔,又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田二婶,让她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胡言乱语:“田大家的,你们和田二是兄弟,要是觉得心里有疙瘩,也跟着一起走吧。”

“老太爷这说的啥子话”田大婶干笑一声:“就是兄弟家,他也不能帮我们过日子不是再说我家竹子还在这边哩,我们两个老家伙能往哪里去”

杨老爹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想留下也成,不过以后莫要埋怨我们才好。”

田大婶赶紧连说不会不会,杨老爹又提高嗓门:“外头的,有谁要跟田二媳妇一个心思的就赶紧说,现在要走我就给你们每户五十个大洋,算是遣散费也辛苦你们这些年在杨家大院这些年了。”

外头小小的骚动了一下,这次的土匪事件让许多人都心生了害怕,虽说当初挑选进枪队时,就明说过会有万一遇到土匪的情况,但听说和实际见识完全是两回事。人的基本要求是温饱,但在温饱之前其实还有个基本要求,那就是生命安全,连命都保不住说其他的不是空话么。

特别是康娃子他们几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说没就没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只有亲身体会才真正能懂,杨老爹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至于平娃子、天忠家还有康娃你们几家,这次受了杨家的连累,给你们一家五百大洋算是补偿,真是对不住哩。”

外头响起一片呜咽的声音,阿祖微低头给杨老爹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心想拿了这么一大笔钱,怕是大多人家都会选择离开吧,这里毕竟是个伤心地儿。

果然,第二天来向阿祖辞别领取遣散费的人可不少,有人去世的人家只有黄天忠决定留下来,其他的佃户也有七八家来支取了遣散费。

“一共十六户,加上田二叔一家,一共有五十五口人要走。”阿祖对床上眯眼休息的杨老爹汇报:“不过他们领了钱也没马上走,一来要收拾收拾东西,二来说是要搭把手把丧事办完。”

过了许久杨老爹才含糊的答应了一声,这些人家里最少的也在杨家大院里处了八九年,此时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味道让人感伤,这时门被推开了小国清走了进来:“娘,爹爹回来哩,刚刚下对面山口了。”

阿祖觉得心里一定,赶紧拍拍身上的围裙:“哎,回来了就好,我去大厨房看看,有现成的骨头汤,给他们下个面,这天寒地冻的走一路肯定又冷又饿。”

杨老爹等阿祖出去以后,便也强撑起身体披了棉袄坐起来,眼神期许的望向门外,果然等了没多久杨茂德便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前倾了倾身体问:“咋样”

杨茂德看着自家老爹眼睛里残留的一点微弱希望光芒,那郁积在心里的愤怒沸腾到了顶点:“你还指望啥我把那东西给他了。”

此时连大伯这个称呼他都不愿意再喊,说完便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在他身后杨老爹的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水,嘴里嘟囔道:“他他咋能这样他他咋能。”

片刻屋里响起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并伴随着呕吐的哽噎,在隔壁写大字的小国清听到,赶紧跑过来看看,推门进去里头立刻响起了小娃尖锐的哭叫:“娘娘啊快来爷爷吐血哩”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杨家大院可谓是愁云惨淡,杨老爹从那日开始便一直昏昏沉沉的,便是被杨茂德唤醒喝药也显得迷瞪瞪神志不太清楚,外头的丧事还在继续办,因为死得都是年轻人又是横祸,所以没有多做停尸便匆忙的下了葬,茂兰她们的衣冠冢也建了起来,只是杨茂德定制的大理石墓碑,年底订不到石料,只能暂时用了青石墓碑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