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方丈说道:“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虚竹。你过来”
虚竹走到方丈身前屈膝跪下。玄慈向他端相良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脸上充满温柔慈爱,说道:“你在寺中二十四年。我竟始终不知你便是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过了好半天,纷扰声才渐渐停歇。
玄慈缓缓说话。声音仍是安详镇静,一如平时:“萧老施主,你和令郎分离三十余年,不得相见,却早知他武功精进,声名鹊起,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心下自必安慰。我和我儿日日相见,却只道他为强梁掳去,生死不知,反而日夜为此悬心。”
叶二娘哭道:“你你不用说出来,那那便如何是好可怎么办”
玄慈温言道:“二娘,既已作下了恶业,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这些年来,可苦了你啦”
叶二娘哭道:“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
玄慈缓缓摇头,向萧远山道:“萧老施主,雁门关外一役,老衲铸成大错。众家兄弟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再死,实在已经晚了。”
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当日你假传音讯,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以致酿成种种大错,你可也曾有丝毫内疚于心吗”
那慕容博此时忽然抓住慕容复,奋力向外一丢,大喝一声“走”。随后又大声开口道:“失了孩子的众人,这少林欲要包庇罪魁祸首,你们今日是报不了仇了。”
萧峰踏上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上来领死罢”
慕容博一声长笑,纵身而起,疾向山上窜去。
萧远山和萧峰齐喝:“追”分从左右追上山去。这三人都是登峰造极的武功,晃眼之间,便已去得老远。
而张平此时却忽然大袖一甩,只见无数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的铜钱向着慕容复的方向射去。
这些铜钱交相辉映,带着一股慑人心魄的嗡鸣之声,闪电般的朝着远方而去。不消片刻功夫,只听到一片金铁气劲交击之声传来之后,便是一声长长的悲鸣之音。
那邓百川和公冶乾二人听得这悲鸣之音,心下自然明白慕容复定是见得退走无路,才会在最后关头耗尽内力发此悲鸣。
此时二人也不管自身与张平的实力差距,登时心有灵犀的共同向着张平扑来。
但见二人此时招式只攻不守,招招皆是拼命之招,早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张平此时微微点头,开口赞道:“忠勇可嘉,奈何识人不明,悲夫。”
言罢,只见张平的身影忽然合身而上,仿佛化为了一道青烟一般,在二人之间一个闪身穿过。待得三人分别落地出现之时,那邓百川和公冶乾二人的嘴角登时出现一丝鲜血。
张平此时转过身,缓缓说道:“二位走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致命一击
那玄慈见得形式已经即将失控,忽然朗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玷少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道:“这个师兄”
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玄慈犯了淫戒,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
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群雄面面相觑,少林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人听闻、大违物情之事。
玄寂道:“师兄,你”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
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
然而张平此时忽然凌空两道指力点出,那执法僧手中的木杖登时便化为了满天碎屑。
张平此时朗声道:“要我说,大伙儿还是先解决了这残害婴儿的女魔头才好,少林寺的诸位,你们还不让开吗”
此时那少林众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而一时没有了注意。
那叶二娘此时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受人之欺,故意去引诱方丈。”
随后那叶二娘神色之中忽然显现出一片决然之色。只见她望着那些汹涌的人潮,大声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杀你们孩子的人是我。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此时那叶二娘刚刚说完,嘴角便溢出一丝丝殷红的鲜血,待得众人仔细一看,只见一柄匕首插在她心口,只露出个刀柄,眼见是不活了。
那玄慈此时忽然双手合十,开口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随后只见那玄慈伸出手去。右手抓住叶二娘的手腕,左手抓住虚竹,说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罣恐惧,心得安乐。”
说偈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解脱为乐”说罢慢慢闭上了眼睛,脸露详和微笑。
虚竹大吃一惊。伸手探他鼻息,竟然早已气绝而死,变色叫道:“爹。娘”
虚竹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二十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未领略过半分天伦之乐。今日刚找到生父生母,但不到一个时辰,便即双双惨死。
那忽然出现的南海鳄神此时摇摇头,说道:“二姐,你人也死了,岳老三不跟你争这排名啦,你算老二便了。”
这些年来,他说甚么也要和叶二娘一争雄长,想在武功上胜过她而居“天下第二恶人”之位,此刻竟肯退让,实是大大的不易,只因他既伤痛叶二娘之死,又敬佩她的义烈。
而张平此时忽然自袖中取出一只碧玉色的短笛,不紧不慢的搭在嘴边缓缓吹奏起来。
这笛声温婉哀伤,如泣如诉,无论是谁听了这笛声,都会回忆起自己心中最柔软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