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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7(1 / 2)

不能自持要带累旁人的,便只得先弃了她。”音量虽不大,且嗓音中尚带有两分惊颤,到底是替代着窦夫人主家的娘子,众仆一个个皆按下了哭啼哀泣。便是有一时忍不住的。也使劲捂了自己的嘴,再不敢出声的。

林子外面声响已隐约能听见,“至多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乱贼便能到林子边。”贺遂兆侧耳倾听了一阵,凝重地望了望穆清。

“他们”穆清向轻甲装身的死士投去一眼,“一人能挡几人”

“寻常兵勇能抵三五人,草寇杂流的。以一敌十亦可。”贺遂兆道。

“以一当十,也只得挡杀五百。尚有五百不能敌。你方才临河候立着,是想要他们同你一道赴死么”穆清略有些气恼道。

“那又何妨。我见你尚未入林,虽不能敌,拖延一阵直至你跑入林中。却是能办到的。”贺遂兆一脸的理所应当,压低声音,“替你赴死。我甘之如饴。”忽而又现了喜色,“你急唤我回头。可是不忍见”

穆清顿然呛了声,当下紧迫,不愿与他多辩,不耐地挥了挥手打断他,急促问道:“可有绊马绳索”

“有。”

“硫磺烟硝一应放火用器”

“亦有。”

“五十死士必要保准了每人歼贼十名,余下的我自有法子料理了。”穆清说着往林外方向匆匆瞧了一眼,马蹄踏地的轰隆之声似又近了一些,她焦灼地拉住贺遂兆的衣袍,“可能保准了”

贺遂兆转向那五十余人,“都听到了”

死士们并不答言,只渐次从背后抽出长刀,一个个撕下戎袍的下摆,平静地将长刀刀柄握在手中,另一手持布条往握着刀柄的手上缠去,直将刀柄同手掌紧缚在一处。

穆清连点了几下头,从家仆中快速点出几名健壮镇定的,命他们拿上绊马绳索、硫磺烟硝等物,跑向林子边缘处去铺排下,又嘱咐了长孙氏带领着余下的众人在林中原地静候,万莫出声慌乱跑将出来。

贺遂兆领着五十余人重又翻身上马,至密林口均分两组,往左右两侧散开,呈包拢之势。弓弩手分前后两队,一字排开,均在箭镞上撒了烟硝,涂抹过一层猛火油,个个皆紧绷着身子,隐匿在粗大树干后头,架着箭弩随时待发。

一切俱备,林子内重又安静下来,仿佛甚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惊起的鸟雀又陆续回到树冠间,只偶尔响起的一两下马打响鼻儿的动静,教众人提调着的心猛颤一颤。

林外隆隆的马蹄声几乎同时弱下来,林外的人似乎正犹豫徘徊是否要入林中。穆清与贺遂兆同一骑,坐于他身后紧拽着他的躞蹀革带,心内默祷但望那伙强人疑怕陷阱,万莫踏入林中,手心中不觉捏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

“莫怕。纵是拼上性命不顾,我定是要保你无恙的。”贺遂兆扭过半边身,低声道。

穆清甩开手,将手心往衣袍上擦了一擦,瞟了他一眼,撇撇嘴,“哪一个怕了,哪一个又要你拼上性命了。”

话音甫落,林外马蹄踏地声骤起,正冲着密林方向来了,树冠中的群鸟再度被惊起,呼啦啦地一齐振翅冲飞上天,吱嘎乱叫。穆清心中狠咒一句,蠢人,生路不走偏往死套中闯

“来了”贺遂兆短促一呼,林子边缘所有人俱将手中所持之物又握紧了几分,瞪眼盯着林外方向。几道绊马索已牢牢钉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弓弩手又将弓弩重端了端稳实,挑点出的那几名家仆手中火折子亦皆齐备在握。

冲在最前头一轮的马腿马蹄俱已能见,穆清不禁将贺遂兆的躞蹀革带抓得更紧了些,紧盯着拉起绊马索的位置,估算着最先踏进林子的马匹的步速,心中默数,一步,两步,三步不多不少,正数到原设算好的第六步上,马嘶惊起,轰倒、叫喊声迭起。

“吹火折子点火”穆清大声向家仆与弓弩手喊道。

一息之间点点火光四起,每一支箭镞上均燃上了火头,第一队的弓弩手稳稳地盯着前面人仰马翻的一片混乱。贺遂兆取过一张大弓,亦拉开弓弦扣搭上一支燃着火苗的鸣镝。

“瞧见那为首的没有”穆清在他身后寒着声道,“先将他射杀。”

贺遂兆目测着距离,将弓弦更拉开两分,聚眉盯瞄住为首的贼寇。那匪首见遭了绊马索的埋伏,急忙勒住马缰,俯身细扫看一边,振臂高呼,“两边并无绳索,往两边入林”

已然吃了亏仍要入林,真真蠢笨至极。穆清咬牙向贺遂兆道:“可看准了”

贺遂兆默然一点头,手上加上了十足的力道。

“放箭”她凛然低呼。

一支带着火的鸣镝呼啸而出,箭头的火苗迎风高燃起来,裹挟着尖锐的啸声,划破密林中的幽暗,正中匪首心口,带着烟硝猛火油的箭头在穿过他心口的瞬间,亦在他衣衫上燃起了火,只见他捂着心口蜷缩着身子,翻跌下马。

几十支燃着火的利箭紧随着那支鸣镝纷至沓来,箭无虚发,尽皆射中贼寇,须臾间贼寇的兵马中燃起了大火,滚地惨呼者连连,沾带上近旁的人,又惹起一片火焰。后头余下的贼寇因突遭伏击,又失了渠魁,难免凌乱杂沓起来,方才听得那匪首高呼要往两边入林,便乱涌着昏头昏脑地向两边散开。

贺遂兆向一边丢开大弓,翻手抽出长刀,扭头向穆清道:“抓紧我。”言罢高举长刀指向两边糟乱无措的贼寇,无须多言语,长刀紧缠于手的死士们几乎同时催动胯下的马,悍然猛冲上前,手起刀落处血花四溅。

穆清瞧着此时情形,她要先撤回长孙氏那边已然无望,若再将贼人引入密林内她们藏身之处,恐里头无人能幸免,便只得横下心,稳住身子,牢牢抓住贺遂兆,跟着他们一同冲入这血腥狞恶的修罗场中。

溅起的血水划落到她的衣袍上,哀嚎惨叫声声刺入她的耳中,恍惚中她的神思竟游离于外,不合时宜地忆起了那年西行出塞往金城郡的途中,村野客栈中,遇着李建成的亲随,追着要诛杀她,贺遂兆握着她的手,一刀刺穿那亲随的喉颈,亦是这般污血飚洒,那形景经年后如今想来恍若梦中。

她于贺遂兆身后颠簸了好一阵,胯下的马逐渐平静下来,耳内的嘈杂亦渐消褪,想来大约这场砍杀已近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