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制砚为生,不免粗鄙,甚至有些采石工,浑身的泥土与汗臭,教孔轩心中不悦。
“殿下可是觉得此处不自在”知言没由来地问了一句。她看出他的局促,身为一国皇子,恐怕从未来过脏兮兮的采石场。
天色渐晚,孔轩的表情瞬息万变,“不,我只是”
“上有赋税,下有一家老小,小民们的生活无不艰辛。”知言笑道,“能自食其力,岂不是比那些游手好闲的王公贵族”
知言忽然心虚地瞧了孔轩一眼,“我不是说你”
街市上灯火明暗,正如孔轩明暗闪烁的双眸,他定定看着她,反而开怀大笑,“你说的对,枉我自诩饱读诗书,实在惭愧。”
知言赧然,遂蹲在地上专心琢磨起砚台来。孔轩低头看她,她的侧影像个纤弱的读书人,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到底是何子非眼光好,还是目光短浅。
孔轩便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把玩。墨砚果真名不虚传,墨色浓郁,纹理流畅,触之温软细腻,好似女子的素手。
这是街市上的一个小摊,摊主是一对爷孙,老人家已过古稀之年,精神尚佳,孙女儿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水灵。
“哥哥,墨砚最好了,宫里的大官们都用呢。买一个吧”孙女儿能说会道,逗笑了知言。
“一两银子太贵,我看这墨锭光滑细润,能否赠我两个”知言讨价还价。
孔轩向来一掷千金,从没想过会有人因为一两银子斤斤计较,面上笑容缓缓。
“小公子说笑了。”老人家笑道:“小公子也是识货之人,一两银子,连这砚台都买不走。”
知言的眼睛在墨锭上飘来飘去,甚是不舍,她伸手去取,袖中之物便“骨碌碌”滚了出去。
小小的锦盒摔裂开来,露出圆圆的瓷瓶。
“哥哥还藏着女人用的东西”小姑娘这下乐了,“咯咯”地笑出了声。
知言羞了个大红脸,正欲伸手去拾,却又一只手在她之前,将瓷瓶捡了起来。
知言不敢看孔轩,他一定会嘲笑她。
“呀,好看,好看”小姑娘高兴起来。
只见孔轩轻轻打开小瓶,对着晦暗的灯光观察那口脂。知言不由伸手抢过,低头道:“见笑了。”
“好漂亮,好漂亮”小姑娘笑个不停,“哥哥可以把把那胭脂给我么”
“这丫头不懂事,两位见谅。”爷爷白了孙女儿一眼。
“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知言有种坏事败露的羞耻感。
知言怀揣着一两银子买到的砚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孔轩在她身侧,却也不说话。
“哥哥,哥哥”明快的声音由远及近。
知言回头,便见那少女欢快地向她跑来,“哥哥,我好看吗”
银色的月光下,少女迫不及待地撅起嘴,那里是她新涂的胭脂,唇角明艳动人,如桃花一般。
“好看。”知言忍俊不禁。
“哥哥,这个送给你。”少女将手中两个墨锭放在知言掌心。
趁她低头看那墨锭的时候,少女踮起脚尖,结结实实的贴住了知言的嘴唇。
“吧唧”一声,带着女子的娇媚吟笑。
朗朗乾坤,她竟然被一个女孩儿给强吻了知言一愣,却被人揽住腰肢大力拉开。
少女便又欢快地跑开,“咯咯”的笑声远远传来。
“迟钝”身后那人怒极。
孔轩、孔轩生气了,温文尔雅的玉王竟然生气了
孔轩扳过她的身子,借着月光盯着她,她双眸如星,闪烁着明丽的光华,她双唇嫣红,染上了胭脂的色彩。
知言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笑道:“下次我会留心的。”
“下次”孔轩低笑。
“嗯”知言看不懂他这一怒一笑,唇间却忽然一热,他的唇便覆上她的,来回摩擦、摸索,将她唇上的胭脂尽数吃下。
她心慌意乱,恨不得落荒而逃,何子非曾对她做过同样的事情,他欺负她、戏弄她。可孔轩不一样,他那样温柔、那样小心,那样教人悸动。
许久,孔轩的声音轻轻在她耳畔响起,“香甜滑腻,死而无憾。”
说罢,整个人瘫软了一般,颓然倒地。
、十二章 何其相似
八百里加急快报,玉王行至墨华山,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玉王长病不起,太子孔诏即刻北上,与周太子会于墨华城。此时此刻,已在进京的路上。
孔轩一昏迷便是七日,待他悠悠转醒,已经躺在西京的玉王府。
“殿下可算醒了。”倾城先生抚着胡须,“我即刻差人回禀宫中。”
许久,倾城先生去而又回,“殿下的契机抓的极好,教老夫佩服,只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药,能教人昏睡数日,状如中毒”
孔轩自是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不是状如中毒,是真的中毒。
孔轩自幼对女人的脂粉过敏,少时与宫女儿拉拉小手,肌肤便要起红疹。大些时候,年长的宫女便要引导那阴阳相合之事,尚未经人事,他便因吃了胭脂中毒不醒。堂堂一国皇子竟亲近不得女色,此中缘由,也不能向外人解释。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孔轩轻描淡写。
“究竟是何人所为”倾城先生不解。
“何人”孔轩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那一夜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他明知不能为之,却刻意为之,真是不要命了。现在想来,那入口的馨香,真是甘之如饴。
知言歪着脑袋叹气,她终究用这样下作的方式,将玉王阻隔在墨华城外。
何子非放下紫毫,把玩着知言带回的墨砚,“墨砚的确不同凡响,我很中意。”
知言瞟了他一眼,不说话,像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无须自责。”何子非道:“是玉王自己要吃那胭脂,干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