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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用行动告诉天下,特别是告诉在沦陷区的百姓们,东晋不是一个偏安的政权,他们会利用一切机会,完成光复河山的梦想。

收复四川之后,桓温一战成名,俨然成为了东晋朝廷里的第一战神。但是“功高震主”的猜忌,也随即到来了。收复四川,只是桓温战略计划中的第一步,他一生最大的梦想,是光复北方的山河。比起战前内外局面的顺风顺水,之后东晋的政治形势,越发对桓温不利。这时候的东晋政权,士族当道,虽然此时的士族,还保持着对国家的责任心,但是在收复北方的问题上,东晋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收复四川之战打响前的各派争论,其实只是表象,关键问题是东晋政权是依靠江南本地名门望族的拥立才得以扎根的,如果东晋成功光复北方国土,势必会迁都回经济人口更为发达的北方地区,那么江南世家大族对于东晋王朝的价值也就不大了。如果这样的话,就会导致整个江南士族的失势,所以在保卫国土的问题上,江南的士族们可以团结一致,桓温早年镇守徐州的战功,也可以得到士族上下的赞赏,因为这时候的桓温,是他们的保护者。西征四川虽然意见不一,但这也不是原则问题,毕竟四川的获得,可以增强东晋的防御,也是符合东晋江南士族利益的,唯独北伐不行。北伐意味着破坏整个江南士族的利益,得益的人,或许只有趁着军功确立地位的桓温。

所以桓温在收复四川后,虽然数次要求北伐,但是都泥牛入海。这时候的桓温已经是“民族英雄”,威望甚高,晋安帝个人的地位,也同样离不开桓温家族的支持。当时东晋主要的军队,是由南逃的北方汉人组成的,他们之所以作战勇敢,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打回家乡,如果不摆出一点北伐的姿态,军队的情绪是很难安抚的。所以桓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最后晋安帝折中了一下,同意了桓温要求北伐的主张,但是在人选上,却选择了外戚殷浩。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如果打赢了,那是殷浩的功劳,正好可以用殷浩来压制桓温,如果打输了,只要能把大部分主力部队带回来,也能对上下有个交代。这个殷浩,半点能力没有,不但打了败仗,还差点全军覆没。战败的消息传来后,全国上下群情激奋,特别是士族中的“北伐派”,纷纷强烈要求启用桓温北伐。就这样,原本晋安帝不想用的桓温,成了必须要用了。

公元354年,桓温发动了他人生里第一次北伐,这次他的打击目标,是当时盘踞关中平原的氐族人苻坚建立的前秦政权。当时的北方,原本强大的后赵政权已经灭亡,苻坚的前秦,成为中原各政权里最强的一个,这时候正在开疆拓土,意图统一北方。桓温从江陵出发,水陆齐攻,比起征讨四川的疯狂,这次他深知自己的对手很强大,所以采取了持重的办法,分两路进兵,徐徐推进。此外,他还命令梁州刺史司马勋北出子午小道。从战略上说,他这个战术很稳妥,可以说把所有的困难都考虑到了,既有陆路进攻,也有水上包抄,更有奇兵袭击,而北伐的进程,也出乎意料的顺利。当时的北方汉族百姓,对晋朝政权依然是有感情的,闻听东晋大军到来,百姓纷纷主动迎接,桓温兵不血刃地从河南进入关中,前秦军队望风而逃,一路竟然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不过麻烦也从此开始了,这不是桓温仅带3天干粮就能收复四川的时候了,要想收复广阔的中原,仅仅有士气和群众基础是不够的,更需要稳定的物资补给。这个时候东晋主政的大臣,是擅长“清谈”的王衍,最擅长夸夸其谈,没有一点行政能力,眼看桓温节节胜利,一直反对北伐的他暗中使坏,对桓温所需要的物资百般拖延,结果桓温进入关中后没多久就断粮了。他对面的苻坚,也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名将,本来桓温打算一旦没有粮食,就抢割关中平原的麦子,谁知到了才发现,关中平原的麦子早被苻坚撤退前收割光了,桓温没有办法,但还是不甘心,驻扎在灞水休整。这时候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军,二是决死一搏,背水一战,全力攻打长安,就像他当年打下四川一样。但这次把握比上次小得多,前秦的军事实力远远比成汉要强,而且当年的他只是个新人,可以豁出去,如今他已经声名鹊起,不是轻易能豁出去了。如果就此退兵,自然也不甘心,所以桓温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办法,在灞水驻军,一面招募当地名士,收买人心,一面等待机会。他这种做法,连当时来访的华阴名士王猛都误会了,王猛的到来让桓温很高兴,他向王猛求教,王猛却嘲笑他说,你驻扎在灞水,不进也不退,谁知道你想干什么后人常常拿此事指责桓温,说桓温是私心作祟,故意退缩不前,但事实是,桓温的物资供应,在当时已经断了,这样凶险的局面下,只要有一线的生机,谁都不会贸然赌博,毕竟要为几万北伐军负责。最后,面对前秦的坚壁清野,桓温只好无奈地回军。这次北伐总的来说,是劳而无功。

对桓温来说,这次北伐还是为他挣来了荣耀,毕竟东晋军队在战斗中,把敌人打得溃败,可以说大涨了志气,也给了所有一心收复山河的仁人志士以信心。桓温回来后,因为战功,他的地位也进一步提升。

在北伐前秦失败两年后,桓温再次青锋出鞘,这次他打了一个大胜仗,利用北方战乱的机会,击败羌族政权姚祥的军队,一举收复原来东晋的故都洛阳。这一场胜利,对于东晋政权来说是一针强心剂。东晋国都的沦陷,一直是奇耻大辱,虽然这次是借了敌人内耗的机会偷袭成功,但是东晋的国都毕竟光复了。此战获胜之后,桓温提出一个建议,得罪了整个东晋士族集团。他要求东晋迁都洛阳,这个建议一石激起千层浪,就东晋皇帝本身来说,自然不愿意迁都,建康的政局已经稳定,他早就满足于偏安的局面了。北伐只不过是一个政治口号,谁知桓温要来真的,这还了得。东晋的世家大族们更不愿意迁移,他们对于东晋的价值,就在于成为东晋王朝的后盾,如果迁都的话,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存在了。于是,反对的声音纷至沓来,众口一词的指责桓温,打了大胜仗的桓温,一下子从民族英雄变成了士族的罪人。这一次,呕心沥血的桓温沉默了。

后人在说起这段事情的时候,很少有同情桓温的,即使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却还是指责他“邀功贪战”。这主要因为桓温得罪的,不是一个皇帝,也不是哪个奸臣,而是整个在东晋南迁后获得好处的既得利益集团,也包括他自己的家族。后人总在指责桓温利用北伐提高自己的地位,但是观桓温在整个过程中的所为,两次北伐后,他大多把功劳让给了各类士族,并且待人非常谦虚,从来不居功自傲,可以说低调到了极点。特别是第1次北伐的时候,明明是后方的世家大族们耽误事,他却不敢有太多抱怨。第2次北伐,桓温收复洛阳,对着洛阳的废墟,想起当年八王之乱葬送了西晋大好河山,桓温不禁悲从心来,说“有大牛重千斤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羸牸”。意思是把当时把持政权的王衍等世家大族,比做“千斤大牛”,这也成为中国的一个传统成语,用来形容草包。

这段时期,也是东晋王朝士族阶层的逆淘汰期,当时东晋的士族们,早期虽然与桓温意见相左,但毕竟还有许多一心为国的名士。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晋士族阶层日益“草包化”,因为士族的官位是世袭的,上一代士族去世后,下一代锦衣玉食里成长起来的士族,自然少了前辈的进取精神。而且这时候东晋“清谈”流行,士族们崇尚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很少重视实际学问,整个士族阶层素质的退化,让桓温的北伐梦想越来越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