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拉拢朝臣,要他们说你坏话。可你多年来言行甚谨,我竟自始至终抓不到把柄。”
景子职叹道:“些许伤心之事,又何需再提实不相瞒,小弟其实也曾做类似之事啊。”商臣道:“不然。我年比你长,理应由我为一众兄弟做出德行榜样。可我却是自己生隙在先,你防备在后,怎么说也是我的不是居多。”
孔任听了默然,暗想:“看来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只听商臣又道:“老宋老宋一次次劝我,说起当世各国皆是公子众多,然国君还不是都只一人可是各国公子间,却多还是能和睦相处。只要一人为国君,兄弟为重臣,其实也实在相差不大,多还是富贵终生。而那些兄弟相残者,不但兄弟间徒结仇怨恨,当世群臣百姓也都畏惧,恐其残忍以致杀身之祸。再后后世,更是徒惹史家笑柄,成后世千古谈资。嘿嘿,可笑我当日还曾笑老宋迂腐,甚还对他大发雷霆,不料自己后来这念头竟也越来越是明显,几乎不可抑制。”
这时左右之人又为商臣满上酒爵,商臣一饮而尽,叹道:“可是到了前几日,我之心情却又有反复,起因竟然是弟妹产子。我喜好武勇,唯喜男儿;当时见弟妹已举一男,心中甚是嫉妒,深恐云儿产下一女,那便在气势上输于了你。当日说送云儿前来之语,其实亦是心中感愤无由之语。到得今日,云儿果然也举一男,我当真做了父亲。等我再回头审视,居然大觉自己鼠肚鸡肠、心胸狭窄之至。既然本来已经打算放下猜忌之意,却又怎么为一个小儿而又起介蒂之心更何况你我皆是王孙公子,日后各自子嗣无数,又何必去为这个而自寻烦恼这只怪我凡事总是顺性而为,多凭心中感觉,而不喜去仔细思考道理是非。”
景子职道:“哥哥这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老实说,人当了父亲,还真是不一样。就那短短一天,我就不知为什么,想跟哥哥和好的念头比前面强了十倍还不止。说起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绝不是因为心头觉得比哥哥多个儿子。”孔任笑道:“这个乃是人之常情,在下也是不能免俗。但凡人知有了自己亲骨肉降世,都是本能地想让他平安稳妥一生,那许多先前的狂野冲撞念头,都会小上许多。生个儿子如此想,生个女儿,只怕更易如此想。”三人虽在醉中,但闻听此大实话,还是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商臣又一饮而尽,道:“当时当时我想到那些不是,忽又想起,自己确实心性上不如你。我先还怪父王迟迟不行册封世子成人之礼,现在却忽然警觉,父王虽不行此礼,却又始终不肯更换世子之份,莫不成父王是故意如此,想让我警惕自己之心胸我扪心自问,也觉我若是心胸狭窄,做了国君,对国于民之残害那是不消说了,便是对自己,只怕也是祸非福。”景子职摇头道:“大哥折杀小弟了。其实纵然先前小弟心胸略有胜出,今日大哥能不避旁人,将此直接说出,只怕大哥心性之开阔已远在小弟之上了。”
商臣摇头道:“不然。人之心性,需长时期之积累教化。若说一日之内突然大变,虽然并非没有,但为兄却自知还远非此等彻悟之人。”景子职急道:“可是”商臣伸手止住他,哈哈笑道:“你不必为为兄遮掩。你看为兄是妄自菲薄之人么为兄做事喜欢争胜,现在虽淡了许多,却也依然没有淡完。为兄先前心性不如你甚远,可今日既直诉而出,可见心性虽然未见得比你为高,也算是大有进步,最起码不算先前庸俗小人了。若说以前,我武功气魄胜你不多,你心性胜我甚多,因此我为君还不如你为君的话;现在却是你心性也胜我不多,你我目前反算是扯直。在做国君一事之上,现在的你我,反而是无甚分别。”
孔任听他现在说到这里,心中虽然仍略有不以为然,但见他说话之间甚是坦诚,心想:“以我之想,为国君者重在治理。勇力虽然不可全然没有,以免堕入胆怯懦弱之道,但比较起来,终是次要。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今日能将这直接说出,虽是借醉而起,也可见你心性确实已大有改观,确实不能再说是狭小了嗯,你这勇力略次之语,亦是你个人之想,倒也不见得便一定对。”孔任侧目望向景子职,见他一脸醉态之余,也点头称是,心下又想:“不管如何,这怎么也算是解了些许介蒂。万事开头难,以后就好办许多了。”
孔任正思考间,商臣又道:“既然我已有如此之心胸,又何愁兄弟不能相处,国家不能强盛想我大楚,虽为华夏护疆数百年,其间多又功于商、周,却仍被许多中原之人目为蛮夷。若我们再不团结合作,一致强楚,又何日才能扬名于诸侯我楚国先人辟路蓝缕,数百年来仍是地广人稀,野兽横行,人民自危。若是我们朝堂之上,宫庭之中,都先闹起手足相残,又有面目去教导百姓兄友弟恭,繁荣门庭想同辈兄弟尚多年幼,我二人实为我王室双长,为何一定要两相嫉妒,徒然内耗要说当年,有周太王之子泰伯让于文王。周有泰伯之让,终兴于天下。泰伯亦为千秋万世德者之极,其所受景仰,岂在文王之下若是当初他来争上一争,只怕兄弟子孙全都被商纣杀光,又哪里有后来的周朝要说现在,便有我自己的门客斗越椒不愿袭职,非要自行开创,令我时常想起,都是惭愧万分。我二人从小无母,可说是相依为命,如今长大,多受礼仪,难道反不如前人今人,定要相残么”
景子职甚是感动,扔下酒杯,执住商臣双臂道:“大哥此言亦是小弟多日之想。别国、先世可以多贤并存,相得益彰,我二人又为什么只能做手足失和的蠢事”商臣道:“现下父王尚在抉择,无非亦是想以他多年之经验,在我等中选出更好、更适合的一位来做国君。实话说来,你我二人,在重臣和国君之间,还不都是更想当国君只是却不需要为此而伤兄弟和气,更不能最终伤我楚国之元气。我二人何不开诚布公,正面做君子之争呢”
第一卷碧血痴心 第 五 回 万事最难唯此运四
景子职笑道:“大哥此言,甚合我意。君子之争,虽争犹友。若能竟于德、智、勇、力、心,于双方皆有助益,更能以自身为万民之榜样。不过这君子之争,却需明了一事,那便是君子好让不争之话,不能适用于此。我二人乃是为国为民而竞德智勇武,若是彼此光知好让,而不去尽力,又怎么对得起国家百姓和我们自己是以小弟虽是弟弟,却也只好先行告罪于大哥,日后必当努力争先,于德智之上绝不相让。大哥也不可只是一念要爱护小弟,而暗中相让。否则的话,我二人都行沽名钓誉之事,智勇仁德定难达致各自极致。”
商臣大笑道:“正该如此。你我二人皆直认想当国君,乃是你我皆实在之人,都不虚伪。你我二人又定竞位之约,又可见你我皆好胜之人,竞争之际各尽其能,于国有益。你我能于兄弟之间,开诚布公直约此事,更可见你我又都是家国历历,政情兄弟之情分得清清楚楚,毫不互相干扰。如此之约,想来必不致愧对两位先祖,日后说不定也能让后人景仰。”
景子职也笑道:“正是。我二人虽然会文武兼修,但想来终是我会略长于文,大哥略长于武。若是大哥日后做了国君,倘若觉得小弟还不是酒囊饭袋的话,可得封我个文职,让我也一展胸中所学。”商臣道:“兄弟之才,我是知道的。若是果真由我作国君,只怕这令尹之职你是推也推不掉的。倒是若是你做了国君,我却不愿意当令尹。这令尹虽是百官之首,然既为相国,文书案犊之事必多,大哥我心中着实不喜。不若你封我个将军,我也好领兵为战,庶几可报那多年前大败于晋国之辱。”景子职道:“单单一个将军,只怕是不够大哥施展才华。小弟若是当了国君,这大司马之职,怕也是非大哥莫数了。”二人相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