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哑穴。昭元慢慢拉开面幕,又抹去面上易容,沉声道:“白公子,在下是曾蒙你相救之人,现在特地救你,望你不要乱叫。”白知病脸上神色果然剧变,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昭元知他确实认出了自己,便点开了他穴道,低声道:“现在时间紧急,来不及详细说。先走再说”说着便要剥取那些倒地仆人身上的黑衣。
不料白知病根本没有帮他忙,反而慢慢道:“你就是胭脂公主所说的那个小孩子”昭元一怔,站起身来,道:“正是。不过无论是她对我,还是我对她,都无甚兴趣。”白知病目光闪动,似在猜测他救自己的动机。昭元心中忽然一动:“不至于罢我先前怀疑的是胭脂公主是不是真心对他,难道应该反过来怀疑万一他不肯走怎么办”
昭元正担心自己可能根本就是多管闲事,却忽听白知病道:“好,我们快走。”昭元见他语气坚定,心下一宽,二人三下五除二便勉强凑齐了一身黑衣。昭元登高偷望之际,已看好了寨外最近一处的马群所在。二人在长草中蛇行鼠窜,悄悄潜入了那马群之旁,制伏了看马之人。接下来选了四匹马,将其蹄都包上布,准备小心翼翼地走出七八里,再放马奔驰。
不料他们还没走到二里,营内便突然鼓噪起来:“那小子跑了那小子跑了”接着营内迅速灯火大盛,许多人都在奔跑着,显然是备马要追。二人大惊,再也顾不得隐藏,急忙跃马飞驰。此时已近黎明,他们甚是显眼,根本无处可藏。不一会,身后便是千军万马都在追赶;奔腾之际,整个大地都象是在颤抖。
昭元和白知病都是暗暗叫苦,因为自己虽然也备有轮换之马,但到底他们更多,自己是迟早都会被他们追上。那时无处可藏,只能面临万箭齐发的局面,可怎么办但既已如此,实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先拼命飞奔再说。
果然,才奔不到五十里,那先前还有三四里的距离便已被缩到不足半里,几乎都快是弓箭所及了。昭元心下一叹,知那也许还能为自己提供一点隐蔽的沙漠,看来是无论如何到不了了。再看白知病,只见他也是一样叫苦不迭。
忽然昭元之马似是擦着了一丛隐藏在草中的蘑菇,一滑之下,虽然并未摔倒,但毕竟还是一个长嘶。二人心头绝望,忽然同时停下,掉马面对追兵。那些人见他们停下,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全都举弓相向。忽然,众人中分出一队,好几名中原打扮的骑者,拥簇着一位骑着白马的绝色少女过来,正是胭脂公主。
整个场中鸦雀无声。胭脂公主轻轻拍马靠近了二人,那曾经柔情无限的美目中已满是寒棱。昭元和白知病互望一眼,都有些不敢面对她。
胭脂公主忽然微微一笑,道:“好弟弟,你可真是不简单哪,居然敢在姐姐我面前掉花枪。姐姐我阅人无数,可真没想到,居然会被你给耍了。”昭元硬起头皮道:“公主殿下,这位白公子是在下故旧,可说是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实是不得不救。他之所逃,乃是为我所胁迫,不干他事。”
胭脂公主忽然笑道:“你为什么要胁迫他逃他又为什么要被你胁迫才肯逃”昭元一怔,觉她话中大有讽刺之意,一时答不上来,窘得脸红脖子粗。四面将士都是哈哈大笑。
胭脂公主的一名近身侍卫忽然策马出列,扬鞭指向二人厉声道:“昭元,你太没风度了。大家都倾慕胭脂公主,但我们却能彼此容忍,公平相争,你却居然要急着拐走对手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吗”又一人高声笑道:“白痴,你也是没种竟然被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头一诱拐就上当,一胁迫就屈服,这又怎么能算是男人”
白知病面色不变,朗声道:“在下的确不配当男人,先前蒙各位男人看作男人,实在是受之有愧。在下留贵部二百余日,所治之人不说上万,亦有数千,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贵部之处。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在下和这位小兄弟一条生路。”他这话一出,周围许多将士都是心头一动:“是啊,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胭脂公主面色微变,忽道:“白公子,说实在的,我从来也没有想害你。相反,我还甚是感激你,仰慕你。我想留你,不但是一条生路,更是一条无数人都羡慕的生路。你且平心而论,有多少人想如此都不可得至于这位小兄弟,我更是亲口与他结为姐弟,推心置腹过的。这么多人都是见证,你说我又怎么会害他性命你这生路二字,又从何说起”她这话一出,众将士想起自己确实连资格都没有,不免都暗暗点头,大觉这二人不识抬举。
昭元道:“公主深情厚意,在下等实在感激莫名。然人各有志,水各有分,在下等实在想回家休养,还望公主殿下理解。”胭脂公主轻轻笑道:“好弟弟,你都还没长大,就想离家出走吗你亲口认我当你姐姐的,我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怎么想跑呢”
昭元听她语气就真如大姐姐逗小弟弟一样,显然是故意让自己出丑,顿时羞恼无限。胭脂公主又笑道:“好弟弟,你不想姐姐把你当小孩子是吗可看你这一趟冲动,什么都没捞着,还平白陷入了危险,真让姐姐看了直后怕。小孩子做错了事是要被打屁股的,姐姐疼你,就不打你了。但你总该听姐姐数落几句,乖乖跟姐姐回去认个错吧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象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宝宝,你说姐姐怎么舍得把你放出去乱闯”
众将士都是狂笑不已,昭元更是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胭脂公主忽然面色一端,微微挥手。众将士笑声顿停,满场中又是静极。胭脂公主慢慢道:“白公子,好弟弟,我知道你们心头很郁闷,是以总有心结,不肯仕于我处。但我们北地人的规矩,要走的话,要么你打赢我,要么是你能赎回自己。可是这两条,你们却都不具备。至于擅自偷偷跑,就更是不合规矩。可是这些我不计较,同时我还请得爹爹前来,他已亲口答应百年不寇中原。如此大礼,再加上我亲自立誓关照,你们就算没有感恩戴德,难道也不心动几分”
昭元心想:“百年不寇中原不会是从我昨天的那席话中,感到塞内诸国已有准备,同时又担心起了周围各部的威胁吧再说塞内又不只是中原,你们入寇哪里不行”但他见胭脂公主无论是巧笑妍然,还是端庄许诺,都是寸步不让,绝无松口的任何迹象,明显是无论如何不会容忍自己二人离开的。昭元不免大大犯愁起来:“我们若这趟回去,她肯定要重加镣铐,那可就完了。可是若不跟她回去,难道就死在这里么”
白知病忽然道:“公主殿下,我是你的俘虏,擅自逃跑的确不该,这便跟你回去。不过这位小兄弟,却不是公主的俘虏,而是单于的上宾,草原的英雄。在下还请公主殿下依照草原的规矩,放他离开。”昭元一怔,急道:“白兄,不能回去的”
白知病截口道:“小兄弟,你对我之恩已是极深重了,本该我报答你才是,你根本不必再对我做什么。我反正也被囚很久了,也不在乎多那么几天。但你前程远大,绝不可在这里跟我一样虚耗日月。”说着朝昭元闪了个眼色,忽然大呼:“草原儿郎,可有以说话不算数为荣的可有陷害远方客人、自损尊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