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就发火摔东西。老爷怕他再见以前的那些朋友受刺激,特意闭门谢客,搬到这儿来居住的。自从他们搬到这里,我就极少见到少爷了。我每次来给老爷送东西的时候,他总是说少爷在楼上的书房里读书,不想被人打扰。我还想,是不是少爷也想继承老爷的事业当一个作家呢。谁能想到,老爷遇害的时候,警察在地下冰窖里也发现了少爷的尸体。还说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是被老爷藏在那里。我真是怎么也不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老爷怎么会害死少爷呢”
谢婉仪插话问道:“老人家,自从惨案发生后,警方要求绝对封锁消息,这所房子也曾经一度被查封,后来,我记得卷宗里提到这座别墅是留给了谭大师最近的亲属继承,也就是他的妹妹,现在您怎么会独自一个人守在这里呢”
老人谦卑地微微鞠躬道:“警官,我叫谭德,算起来和老爷也算是远房的堂兄弟。从广州来到香港后,一直到处打工,后来就在老爷这里帮帮忙,帮他跑跑腿,干干杂事。自从一年前出了那件惨事,这所房子一直没人再敢居住。我堂妹,也就是老爷的妹妹,她要跟着她儿子移民到澳洲去,案子没破,这所房子一时也无法转卖,于是就找我来看着这怡然居,反正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也没那么多忌讳。主要我也是图有个不花钱的住处。”
苏雨又在客厅里四下看了看,点点头:“是这样,原来是德叔啊。德叔,这样吧,请您带我们去谭大师出事的那间书房里看一看吧。我想再看看当时的案发现场。里面应该还保持着原样吧。”
谭德马上面露惊惧之色,直点头道:“哎呀那个屋子自从出事后,除了警察就没人敢进去了。我住进来以后,只进去扫了一眼,不过什么东西也没敢动。”
谢婉仪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过了一年,案发现场都被破坏了呢。德叔,这还真要感谢你呢。”
谭德连连摆手道:“这不算什么,都是尽我的本分。两位警官,书房在二楼,你们随我来”
两人随着谭德上了二楼,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前。谭德停住脚步,指着那扇雕花木门,颤声道:“两位,我实在不想进去。一想到那些虫子从老爷的身上往外爬的样子,我就恶心得要吐出来了。你们自便,我还是去露台上给郁金香浇浇水吧。有什么事你们等会儿再问我。”
苏雨拍了拍谭德的肩膀,微微一笑:“德叔,你去忙吧,等会儿我们看完了去露台找你。”
谭德转身离去,谢婉仪也稳了稳心神,望了苏雨一眼,才伸手去推那扇木门,没想到,那扇门竟然像虚掩着一般,一碰就无声地徐徐打开了。
这倒让谢婉仪愣住了。苏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在她耳边说:“跟着我,小心点”
两人一踏进这间书房,就被呛得轻咳了起来,纸张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令人感觉极其不舒服。苏雨忙走到书桌边,利落地卷起了厚厚的竹制窗帘,推开了半扇窗,让清新的山风吹进屋里。不一会儿,屋子里的空气就变得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啪,谢婉仪顺手拉亮了墙角的落地灯,十几个平方的屋子,苏雨扫了两眼就一览无余了。
靠西边的墙壁一溜摆放着几个古色古香的木质书柜,里面密密层层地堆满了各种书籍。他身边的那张紫檀木书桌正靠着窗边,上面还搁着两个精致的景泰蓝笔筒,里面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狼毫笔。最后他的眼光落在了书桌边的那个紫檀靠椅上。
谢婉仪盯着那张紫檀木靠椅,低声说:“案卷上写着,谭天方被发现时就是死在这张紫檀木椅子上的,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穿着睡衣,脸色暗黑,一动不动。照理说,人刚刚死了一两天,而且那时候是深秋,尸体应该没有那么快腐烂,但是进屋的人却闻到了一股类似腐尸般的恶臭。据那天带队的师姐,陈碧华督察说,那种臭味真的让人难以忍受,就连西九龙重案组的那些看惯尸体的干探都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于是他们就慢慢地靠近谭天方的尸体,想看看臭味究竟是来自哪里。可是当碧华姐的手刚刚触碰到死者的身体,竟然,竟然发生了一件最恐怖和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到这儿,谢婉仪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地颤抖。
“碧华姐的手刚触到谭天方的身体,从他的睡袍里突然爬出了几只模样古怪的黑色小虫子,案卷里清楚地记载着当时警员所见,这种小虫子,比蚂蚁大,比瓢虫小,全身黑色,最特别的是,它们都散发出一股恶臭味。这些虫子越来越多,从死者的脖颈、大腿、脚面上,甚至是从头发里不断爬出,不一会儿,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死者谭天方简直就像被一只黑色怪兽吞噬了一样,转眼就看不见了。在场警员们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找来高压水枪去冲刷谭天方的尸体。足足冲了半个小时,那些黑色的小虫子才全部被冲了下来,可是谭天方也几乎被啃噬成了一堆白骨,连后面的尸体解剖都无法进行了。”
谢婉仪说着说着,语气急促起来,猛地咬住了嘴唇。
一直静默聆听着的苏雨这时绕过书桌走到她身边,微微皱起眉头:“婉仪,这份案卷我仔细地看过。我怀疑,警员们那时看见的那种黑色的小虫子就是传说中的虫降”
“虫降”谢婉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虫降,是降头术中的一种,古代曾经在我国的云南、贵州一带流行,现在已经渐渐消失。但是,在泰国、缅甸、马来西亚的一些地区,这种邪门的巫术仍然很盛行。据说法力高强的巫师甚至可以在千里之外对人施以巫术,令人死于非命降头术中比较常用的就是虫降。虫降是让受害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巫师事先准备好的毒虫,也就是给他下了蛊,到了一定的时间,受害者体内的毒蛊就开始发作,产生无数的黑色的蛊虫,这些蛊虫会吃空受害者的五脏六腑,甚至,把人生生地啃成一堆白骨。谭天方的死状就很符合虫降的特点,而且”苏雨说到这儿,顿住,摸了摸下巴,凝视着那张紫檀靠椅。
“而且什么”谢婉仪追问道。
“回香港前我仔细研究过谭天方的经历,在他死之前的最后一次长途旅行中,他去的地方就是泰国北部的山区。他曾经在两国交界的深山密林中散落的小村落转悠了好几个月,在他当年出版的游神记一书中,他曾经记载了这段经历,里面提到他遇到了一位很厉害的巫师,能用焚烧毒虫的办法令几百里外的人中降头,也就是所谓的虫降术。而且谭天方自己还差点中了一个泰国女子下的爱情降头,那个女子爱上了他,希望把他留在身边,就想给他下爱情降头。幸亏村子中一位回家探亲的中泰混血的青年医生及时提醒他,他才得以脱身。”
“回家探亲的中泰混血医生难道是”谢婉仪低低地惊叫道。
苏雨缓缓道:“猜得不错,正是赤柱监狱的狱医汪海我当时读这本书时就想到了案卷里提到的汪海。于是就发电报让泰国警方协查了一下,果然就是他他母亲的家乡就在书里提到的那个小山村里,他的外婆外公至今还生活在那里,所以他每年都会去那儿住上个几天。事实上,汪海的外公就是一位巫术高超的法师。循着这条线索,谭天方和汪海就有交汇点了,他们俩应该早在泰国就认识了。所以,这同时解释了两点:第一,能操纵司徒风和汪海的那个神秘首领,为什么会选择谭天方作为司徒风冒名顶替的对象。第二,谭天方为什么会死于诡异的虫降”
谢婉仪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兴奋地说:“原来是这样一切线索都连了起来。汪海或者汪海背后的那个人利用虫降术杀害了谭天方,想引起香港各界的恐慌,见警方封锁了消息,就想到了让逃狱出来的司徒风易容成谭天方去参加欧阳的婚礼,目的就是想用蛊毒毒害你”
苏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两个问题,谭天方的儿子谭珏被发现死在这幢别墅的地下冰窖里,他是怎么死的是像司徒风所说,被谭天方自己失手打死的吗谭天方为什么把他的尸体藏在冰窖中近三年,秘而不报。是不是的确想找到令他死而复生的神奇方法而这些与谭天方的惨死究竟有没有关系以我对司徒风那些人的了解,如果他的首领的确是天堂之翼的人,他们杀一个人必然有很深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引起香港各界的恐慌。他们一定有必须除掉谭天方的原因,这个原因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但是我想多半与谭天方在他惨死的前一天发的那条微博有关。”
“谭天方的微博对了,我想起来了,碧华姐说过,谭天方的微博在香港相当有人气,粉丝很多。他死之前那天,微博上写了一条:亲爱的小珏,我终于找到能把你唤醒的东西了很多粉丝都转发了,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谢婉仪微微皱着眉头说。
苏雨缓缓走到书桌边,从那个景泰蓝笔筒中取出一枝狼毛笔,喃喃地说:“我想,他那条微博的意思就是说他已经找到了能起死回生的方法”
“可是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术呀”谢婉仪惊诧地说。
苏雨默不作声地拿起笔筒里的几枝狼毫笔,细细看着,突然,他果断地说:“阿曼童应该是阿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