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下次您回宝鸡,到我们店里转转”
少棠是真没想到,佩服得点头,顺手揉一把孟小京的头发:“可以啊,小子,你站柜台推销家电业绩肯定好,你长得就比别人俊呗,大姑娘小媳妇都找你买吧”
孟小京乐了,眼角笑出很帅的笑纹,少棠还真说对了,大姑娘小媳妇回头客特别多。
这回轮到孟小北傻乎乎站在一旁,瞟着孟小京与他干爹聊得热乎,多少年没见过面,聊十分钟就成熟人了孟小京相貌实在太讨喜,谁看着能不喜欢孟小京只要一来,孟小北自个儿不用照镜子都立刻生出某种自惭形秽的悲壮感。他就是一个参照物,一对比就让所有人看出孟小京是怎么把父母二人全部优点继承下来然后把缺点都留给他了,把他牺牲掉。
孟小北很没意思地说:“你们聊,我上楼了”
脾气犯了,他沉着脸掉头跑了。
少棠看着孟小北背影,想叫住大宝贝儿哄哄,周围人太多又不方便哄这个犟脾气的。他与孟小京聊天夸对方两句,这是客套。他心里当然偏向北北,只是孟小北这熊孩子就是不懂事,总爱吃小醋。
楼上家里面,更不消停。
大姑说:“孟小京那孩子,确实长得好看,男孩子长成这样,将来发展绝不会差的,别看他是从西沟里出来。”
孟奶奶不爽:“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二姑道:“又会来事儿,你看他专找少棠说话,是不是想管少棠要一辆自行车啊”
孟奶奶说:“刚才又有个男生往楼下打电话过来找他他才来几天,有人往这儿打电话找他”
大姑问:“谁找他”
孟奶奶说:“说是朋友,在北京的朋友他哪来的北京的朋友呢还说要开着车来接他在外面净交些有钱的朋友哼”
小姑蔫儿唧唧地旁听了半天,忍不住小声搭茬:“小哥俩人家自己都没找事儿,咱大人就别,就别,别搀和什么了”
孟小北面无表情从走廊里走过,其实都听见了。
别看他与他小姑在某项重大感情问题上处于势不两立的严峻立场,孟小北不得不承认,家里面,就他小姑脾气性格最通情达理,又温柔随和。小姑除了对他干爹抱有“图谋不轨”心思这么多年死不悔悟,其他方面都是个好姑姑。
二姑说:“咱家这俩大侄子啊,假如当初是孟小京送来北京,你说现在长成什么样这孩子也挺有才的吧”
大姑连忙说:“你现在就不要说当初了,已经没有当初了。”
二姑扯嗓门感叹道:“所以说啊,孟小北你就知足吧以后别老跟你爸闹别扭,你就比你弟早出生十分钟步步都迈在你弟前头,决定你终身”
孟小北:“”
孟小北顿住脚步,在屋里连转三圈儿,一脚狠狠踢在电视柜上,拖鞋飞上了电冰箱
他真的不舒服了,眼底爆出红潮。他如今心态,既不愿意听人说他爸他妈不管他不要他了,又听不得别人说他爸偏疼他了他把他弟前程挡了,就是这么别扭和矛盾。
说到底还是敏感自卑不自信,少年人的心缺乏对周遭的安全感。家人每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他都焦躁、不安,甚至从心底里抗拒。他父母弟弟与他的每一次团聚,都像是在剥离暗处的伤痛,提醒他他这些年都失去了什么、又亏欠了多少人成长道路上各种变故挫折,加之多年亲情隔膜疏离,感情上又有求而不得的憋闷委屈,让孟小北在这一天脾气暴躁,简直像一头爆发的公狮子
孟小北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脸色一变,迅即再次跑下楼。
少棠偶然说了一句,你哥都学会开车了,我拿我们部队里的车教给他的,上手特别快。
孟小京眼露羡慕,我们家都没有车,我也想找人学车,可是我爸自己就不会开,从来没开过车。
少棠说,要不然我教你开开
孟小京连忙应道,成啊
少棠今天把队里那辆吉普开来了。那俩人于是就在家属大院空场里开车。少棠还帮孟小京把安全带系上。孟小京若论胆量和动手动脚能力,比孟小北差不少,反应动作都慢,少棠就耐心给二侄子指导,指挥孟小京绕着大院空场转圈。
隔着前挡风玻璃,孟小北看得模模糊糊,那两人凑头有说有笑,相处和谐。少棠嘴角叼颗烟,身体侧着够过去,一边说一边把住半边方向盘。孟小京脸上绽露出激动兴奋,男孩子都爱车,坐在驾驶位上眉眼间气势威风都不一样了。
孟小北之前学开车,也是这辆吉普,教车的也是这个人。
孟小北大步就上去了
孟小京正踩油门想要起步走个直线,眼前突然蹿进人影。他脚下骤然慌乱,都不知道应该踩什么。少棠低声嚷了一句,“你刹车啊”
少棠伸过去一脚,重重剁在孟小京脚上,剁得还特别用力,死死地将刹车板踩住,同时迅速拉了手闸因为惯性车里两人猛地往前一冲,脑门子差点儿撞上前挡风玻璃
孟小京脸白了一下,攥着方向盘,脚背上火辣辣的,被踩得疼死了。
贺少棠吓坏了,头探出车窗暴吼:“小北你干什么呢”
孟小北眼底发红,几米开外盯着那俩人,就是想要找茬发火。
少棠开门下车,大步走过来。楼上,孟建民探出窗子瞧见,也瞧出小火苗燃烧的不良态势,这是怎么的了
少棠低声道:“小北,别这么霸,我就是教你弟开个车。”
孟小北过去拉开车门:“孟小京你下来。”
孟小北沉着脸,表情执拗,跩住他弟手腕,强迫孟小京跟他走,两人跑到车棚后面墙角没人处。
孟小北下嘴唇咬出牙印,憋很久了,直截了当道:“孟小京,你以后能别缠着我小爹吗”
孟小京眼睛慢慢瞪圆:“我怎么缠他了呢我就跟他说了几句话。”
孟小北低吼道:“说几句话了你一天跟他说的,比我一个礼拜跟他说上的话都多”
孟小京:“我怎么了”
孟小北面无表情道:“你戴着我的手表呢你别跟我小爹在一起,我把手表送你。”
孟小京又是一愣,表情屈辱,默默地低头把腕子上那块高级手表摘了,递还:“我不要。”
孟小北把手表重新戴好,表带压住左手腕上常年不摘的彩色手链,他心里当作定情信物的手链。
孟小北计较一块手表
他会较真儿他那辆自行车脚蹬子坏没坏、是不是原装货
他计较的不是那些,他计较的是心里那个人,他在乎的是自己一腔又痴又傻的心愿会不会付诸东流究竟有没有人在意他心里怎么想的孟小京每一次出现,都会令他坐立不安危机四伏。他和父亲隔膜与母亲生疏这么多年感情上相依为命的就剩下一个干爹,他拼命也要抓牢在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