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昔日爱将吕光将军已经拥兵占据了凉州你交出传国玉玺,我立刻派人去联系吕光,送你回陇西,召集你们羌人旧部,有了兵马,你还怕翻不了身”说完瞟了一眼苻坚,一耸肩道,”我自认为还是比反复无常的姚苌要重信守诺,天王该不会不信我吧不信也没办法啦当时你被姚苌困在新平,尚且有我黄雀在后,如今你插翅难飞,却再也没有第二个我肯出兵救驾了事到如今,还是信的好罢”
苻坚沉默片刻,忽然淡淡地一笑:“要交换条件可以。我告诉你玉玺的下落,却不要你开的这个条件。”
任臻暗暗咒骂一声,这老狐狸往陇西联系吕光的信使早已出发,无论苻坚说与不说,他想利用苻坚之名与吕氏合作,借他十万征西兵出陇山与其两路夹击姚秦却是板上钉钉之事,苻坚这是有恃无恐了任臻肚子里好一阵腹诽,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反问:“哦那你要什么”
“只要你答我一个问题。”苻坚毫不犹豫,一字一字地道,“慕容冲还活着吗”
任臻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不想告知便算了,何必要咒我死”
苻坚欠了欠身,不接他的话茬,平静无波地继续追问道:“他还活着吗”
任臻肚子里本打好了千百种草稿可以与之辩论嘲讽,但此刻四目相对,他却忽然有些心虚,竟一句谎话都憋不出来了,他低了头,半晌后道:“算是死了罢。”
苻坚垂下双目,牙关紧咬:“什么时候”
任臻望天想了许久:“你坑杀了他的皇帝哥哥慕容暐和困在长安城中的慕容全族,他一怒之下在阿房即大燕皇帝位,而后引兵与窦冲在长安城外血战昼夜之时坠马受伤”
苻坚闭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于是便不能自控地周身轻颤:“死的,太早了,太轻易了我,我竟未能手刃此人报家国之仇”
任臻察觉有异,抬头见他面容扭曲,脸颊涨红,是个要哭不哭,似狂非狂的光景,忙一掌拍了过去:“得了吧你要报仇的人多去了姚苌慕容垂,哪个不比慕容冲可恨你憎他入骨,真只为了家国之仇”
苻坚浑身一震,睁开眼来:“自然他为一己之仇将三秦之地杀地赤地千里片甲不留,若我苻坚对他不住,那天下百姓何辜”
任臻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冷笑道:“你当年为一己私欲将个十二岁的孩子纳入后宫易弁而钗就问心无愧若你灭慕容燕国为的是天下大势,那他一个亡国皇子被迫受辱雌伏又有何辜”
苻坚呆呆怔怔地听了,任臻说的一字一句推敲开来竟都如哽入喉,痛彻脏腑,偏生又取不出咽不下
任臻重新起身,拍拍屁股,继续以一种轻轻巧巧似地语气道:“苻坚,这些天我在未央宫中看了你留下的这十几二十年来所有的政绩、奏折,你这辈子做皇帝够格了文学优良,内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秦皇汉武都比不得你,惜的是矜大好功,不知休息民生,怀妇人之仁,在内有姚苌慕容垂等贰臣未除之时又大举伐晋,一跌而失天下前秦灭国源于自身源于天意,而非一个报仇雪恨的慕容冲”
苻坚缓缓抬起头来:“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怎么会生的与慕容冲一模一样甚至取而代之,破了前秦的长安城,成了大燕的新皇帝。
任臻竖起一指在他面前轻轻一摇:“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天王现在总该告诉我这玉玺到底去了哪吧”
苻坚肃然地看了他半晌,才终于点头道:“好。玉玺就在建康。是我亲手将它交给我儿苻宏,命他带到江东面呈丞相谢安。”
“”任臻脸都绿了,气地一把提起苻坚的衣领:“说什么屁话这和你之前告诉我的有什么不同你要言而无信么苻天王”
苻坚坦坦荡荡地任他撒气:“我说以玉玺下落交换,如今如实相告并无失信玉玺的确被送到江东我那时只想保住苻家最后一点血脉,怕东晋朝廷不肯善待苻宏,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将玉玺交出以换得司马氏对我儿网开一面。这都是事实,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任臻要抓狂了:“你妹啊那刚才还故弄什么玄虚你这个骗子小人什么天王”
苻坚一掌拍开他的手,好整以暇:“皇上慎言,方才您也说了,从此天下再无天王你是小人,我也没说过我是君子啊。”
任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副嘴脸奇了怪了,难道无赖也能传染的
此时帐外声响,想是杨定什翼珪二人回来了,苻坚淡定地瞟了任臻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任臻这才发现苻坚还是个衣裳不整的状态,赶紧一跳三尺高,劈手夺过衣服就往苻坚伸手砸,一面喝道:“赶紧穿上”一面脚不沾地地如阵风一般刮出帐外,正与什翼珪撞个满怀,他面色铁青地一招手道:“备马回宫”
什翼珪知道是事败了,大气不敢出,立即转身跟上。
唯有杨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捧着碗迟来的醒酒茶掀帐进来,见苻坚负手而立,若有所思地望着风雪中疾走远去的背影。
“天王”
苻坚摆了摆手,背过身去,五指张开,掌心中赫然是一抹银针,正是方才任臻袭击他所用的那枚。重新收拢手指,他在杨定疑惑的目光中缄默无言。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慕容冲深夜回宫,一路还是余怒未消。什翼珪紧跟着滚鞍下马,在雪地里尾随其后,他猜得出慕容冲是索玺未果,却因深知慕容冲的脾性,也不敢多嘴多舌,倒是任臻先住了脚,磨着牙问:“前往姑臧联系吕光的信使何时走的”
什翼珪赶忙禀道:“已走两日。皇上放心,末将选的是麾下最精干得力的属下去的”随即补上一句:“都是趁节时忙乱易服乔装夤夜出城的,没有旁人知晓。”
任臻轻一挑眉,在浓重的夜色中瞥了他一眼,什翼珪立即感同身受,忙低声道:“末将以为苻坚押在杨定营中,朝中已有不少人不满,若再知皇上有意送苻坚去陇西,必横生枝节,末将妄自揣摩圣意,请皇”任臻一摆手,止了他冠冕堂皇一通剖白:“你聪明,朕早知道。不用藏不用避,只要心存善念,朕绝不忌你。”
什翼珪愣了一下,这还是任臻第一次同他这么说话,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他防他忌他,而他算他计他。
“但若你再如先前那般行事歹毒无所不为我能提拔你,自也能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