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转过头来,对着昨日才不请自来不速之客毫不掩饰地放出怀疑目光:“小侯爷不远千里路更随而来,自是与们长公子同心就是不欲苻坚活着入京。怎么如今反倒不紧不慢毫不焦急”。
姚嵩在灯烛柔光下与其对视,依旧是那张美地讳莫如深脸庞,他噙着丝明艳笑意轻声道:“蒙逊将军可否借步说话”。
蒙逊毕竟年少,四目交接瞬间竟自心摇神荡了下,当然应允。二人移至内室,姚嵩亲自为蒙逊斟上杯温酒,柔声道:“主自然不愿燕凉结盟成功以至于腹背受敌所以长公子要除去苻坚,姚秦当然乐见其成极力相助。但将军那日既是不能网成擒,此刻便急不得了杀了郡守父子,已得罪了世子吕绍,若再以私属匈奴兵马替去原有守军,只怕在某些人看来就意味着沮渠氏不甘势力仅在陇关代而欲扩张渗透进凉州诸郡即便有大公子在身后撑腰,来日也难逃吕光猜忌后凉毕竟是氐人治,吕光不是苻坚,未必容下个弄权跋扈匈奴将军。”
蒙逊挑眉,从他双白皙柔软手中接过酒盏来,忽而把捏住姚嵩手腕,直勾勾地盯住他道:“无利不起早。不信们姚氏会真心襄助大公子。”。、
姚嵩在少年凶猛而勃然气息中神色自若:“蒙逊将军说对极了,千难万险潜入后凉当然不是为了白白帮助吕纂夺位。”顿了顿,他抽出手来,亲自将酒送到蒙逊唇边:“为自救、也为救将军而来”蒙逊嗤地声笑了,顺势将酒水饮而尽他看地出眼前这妙人乃老奸巨猾之辈,故而也不再装傻充愣,开门见山地反诘道:“们与杨定在萧关拉锯,听说这杨大将军用兵如神,多次包抄偷袭后方粮道,幸亏他兵力不多,否则萧关只怕撑不住了。若此刻后凉兵出陇关,从后夹击,彻底方截断粮道,则固原危矣、姚秦危矣所以说自救便罢了,说为救而来笑话”
姚嵩眯起眼来,似也在笑:“果然好笑呢。旦燕凉合议成功,苻坚复又登基为帝,们沮渠氏匈奴骑兵天下闻名,又占地利之便,必作为先遣军北出陇山自侧后方奔袭萧关多好计谋堪称箭双雕,既履约出兵得以瓜分姚秦又能趁机削弱了们在陇西军中家独大势力,吕光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蒙逊笑不出声了吕光为稳定凉州直礼待世代盘踞陇山沮渠氏并未以重任不假,但既用且疑,心颇忌之,多点儿兵权都不让他们这些外族人沾到,所以他兄长才暗中投靠吕光庶长子吕纂,也是有奇货可居以图将来之意。若燕凉结盟,对姚秦用兵,以吕光为人,当然会借次机会削藩、集权。
姚嵩眼见蒙逊脸色丕变,知道自己已踩中了他软肋,心内暗道再奸狡多智也到底太嫩了点,经验不足,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然则,假以时日呢武将出身,坐拥兵权,再兼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替蒙逊又斟了杯水酒,此番倒是真心实意地道:“后凉英雄遍地,然枭雄者唯将军人耳嵩愿倾力结交,倾囊相助,愿将军早日实、至、名、归”
彼此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蒙逊不可能甘心只做个有名无实二世祖鹤鸣于九皋,而声闻于天。逊眸光闪,忽而转了话头,“若要助,小侯爷便给句准话”他字字皆如锋芒毕露,“与西燕征伐经年,必定熟知燕朝廷,只问句护送苻坚入姑臧之人,可是燕帝慕容冲”。
姚嵩笑容不改,浑然不觉:“们沮渠氏在前秦数代为官,想必知道当年苻坚与慕容冲那些故事他二人之间可谓仇深似海,慕容冲即便为了大局放过苻坚又怎可能为个前仇只身犯险沮渠氏必有细作探子安插在长安城中,必知如今长安城中慕容永家独大,慕容冲防他忌他尚且不及,怎敢在此时离京”。
蒙逊沉吟片刻,心底已是信了七八分他原先再刺探,却总也不敢相信自己推测也正是为此于情于理任臻都不该是慕容冲呀。何况皇权在上,骨肉至亲又如何若他是慕容永,必对帝位处心积虑,慕容冲转身走他就敢立即发难自立为帝,叫慕容冲有家无处回莫非,他那百般试探千种怀疑,都是多心了。
任臻若真死了,那死便死罢,他也不会如何伤感,但若还活着,却也好地很若他当真只是西燕个小小中郎将,自己便还有招揽余地他们还可起创份不世功业想到此处,蒙逊浑身便泛起有种痒酥酥感觉,这种隐约而细微快感,源于天下,而又有别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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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嵩告辞离开,面上牢不可摧完美笑容才有了丝松懈,及至踏进自己房中他才彻底地凝下脸色阔别大半年,终于又与他近在咫尺了,只是却又万不能相见沮渠蒙逊从不曾真地信任他,必会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以为监视,他去找慕容冲,便是害他再入危局。他拂灭案上红烛,独自在冰冷榻上坐下,微微地叹了声他自然希望慕容冲安然无恙,但却希望与之同行苻坚没命活到姑臧。姚兴非庸主,探知西燕欲与后凉结盟,怎会猜不中慕容冲意图所以才派他暗访后凉,欲破坏合盟。。
至少现在,他那亡父殚精竭虑不惜背负世骂名而建后秦帝还不能战覆亡。
姚嵩辗转反侧了晚,次日与蒙逊会面,却又是神采奕奕,应邀与之同巡城。天水易主之后,新官还未上任,过渡时期就被蒙逊改造成了军政府般,街上十步岗,百步哨,侦缉四出地盘问追查城门进出处更是查验森严,照理来说,就是藏在城里老鼠都该被掘地三尺地挖出来了,那帮子鲜卑人和苻坚,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蒙逊双手环胸立与城楼之上,俯视着脚下缓慢移动人流,皱着眉道:“明日起还是将城门禁令改成许进不许出,出入时间改为每三天开放半个时辰,逾时不候就不信逮不着什翼珪这班残兵败将”姚嵩心内暗想,这沮渠蒙逊不惜闹地民怨沸腾行此下策,倒真能困死他们了鲜卑人毕竟与氐人不同,藏在城中时间长,必露马脚。他口不对心地赞道:“将军果然高见,除非那些鲜卑人能上天遁地,否则必逃不出将军掌握。”蒙逊不置可否地轻哼声,转身欲巡视下处,却忽然听见城门处阵喧哗。他放眼望去,却是行扶灵出城白幡队伍正在哭声震天地与守城将领交涉苦求。
却原来城中对老夫妇忽告病亡,他们子侄们披麻戴孝地正欲送到城外入土为安,只是行人献孝、举幡、扶棺、哭灵连那吹鼓手起足有二十余人,守卫在沮渠蒙逊严责高压之下不敢放这么多人出城,竟要开棺查验,孝子贤孙们如何肯依,自然哭天抢地抵死不从。沮渠蒙逊见那棺材较寻常阔大,便也起了几分疑心,居高临下地喝了句:“开棺查验”便有那年轻汉子哭叫地扑在棺材板上苦苦拦阻,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哽咽不止,也没人听地清他在说些什么,大抵就是不可惊扰先人之类哀求之语。蒙逊哪里理会这个,略显不耐地侧头,示意强行开棺。
在震耳欲聋悲怆哭嚎声中,棺板缓缓移开,城门领捏着鼻子上前查看,果然是穿着寿衣入殓对氐人夫妇并排躺着,有当地人认识这夫妇二人,见此景也不由摇头叹。那孝子哭地声音都走了调,悲愤地指那些城门守卫:“父母不幸染病双双离世,只因夫妻情深约定死要同穴,做儿子焉能不将二老起下葬这有何罪们定要开棺”。
沮渠蒙逊年轻,又野腔无调惯了,最烦这等琐碎事情,不由后退步,烦躁不已地挥手:“赶回去赶回去,吵死了”。
姚嵩在旁忽然道:“既是查验过了,就放他们出城吧明日就要封闭城门许进不许出了,难道要让尸体烂在城中将军何苦与这些升斗小民为难”蒙逊冷笑声,抬手示意放人,面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冷笑道:“倒是颇有善心”。
姚嵩笑眯眯地跟在身后,并不接腔善心他怕是也没有,只是比蒙逊多见过些民间疾苦生活琐事罢了岂有寻常人家出殡送葬,披麻戴孝大家子里居然个女眷都没有
五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