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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撇嘴,入内将符宏引了出来,交予任臻,只听谢玄道:“我北府之人的去向,还不用向司马元显交待。你只须记住,我的人,你不能伤他分毫。”

任臻知道他说的是已经暴露身份,对东晋而言而再无作用的张嘉其实不消谢玄嘱咐,他也不会轻易动那张真人分毫。北中国百年混战,胡人逐鹿中原历次称王,却唯有前秦帝国堪称大一统,何也就因为苻坚看出了若想征服各族,尤其是自诩正统起义不断的北地汉人,除了强权铁骑,还一定要建立起大一统的文化基础,从思想上融合各族。所以他才大兴佛教,兼扶道教,以宗教意识去对抗儒家学说。推行十余年来已颇具成效,若非淝水惜败,想必已能克尽全功,就连后燕慕容垂亦效仿此法,于境内广推佛教,数年以来政权颇稳。而西燕代秦而立,自是萧规曹随,任臻学着苻坚尊迎佛门释道安和道家张真人为国师,去受国民的顶礼膜拜,与大头不同的是任臻打心眼里未必信这因果轮回命定玄理,故而对这些宗教领袖,他从来是用而不信,否则也不会轻易去怀疑张嘉。

但谢玄却猜不透他心底所想,不敢冒险,才被他赚了一次,将符宏交出,说到底,谢玄还是重信守义之辈。想到此处任臻点了点头,真心实意似地道:“谢家宝树果然情深意重,连最难消受的美人恩都能举重若轻,游走自如,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做事而至死无悔。”

谢玄眸色一黯,直觉地去摸鞍下的墨阳剑,却冷不防被人出手如电地抢先按住。

任臻温暖的大手覆在他的手上,摇头笑道:“谢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多心太较真太理智也太认死理了。我说笑而已,没有恶意。”

谢玄猛地抽回手来,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就因为你凡事都可以当做一场笑话”

任臻愣了一愣,见他又不望下说了,便搔了搔头,无奈道:“我也知道你看不惯我这吊儿郎当样这不小半辈子都过来了,我想改也改不了么。。。最多,下次再见,我一定正经一点”

谢玄冷笑:“只怕来日本帅没那功夫再见你这痞子。”

任臻郑重地摆了摆手:“都督忘了,等西川事了,两国还要合兵进攻后燕,届时带兵北上之人必是都督,那我终于能得偿所愿,与都督并肩作战了这不就说明你我缘分未尽哪”

谢玄转过脸去,看都懒得看他,手里一扯缰绳:“快走罢,免得夜长梦多”

任臻拱手一摇:“那谢都督,你我沙场再见了”

谢玄背对着他,耳中听那马蹄嘚嘚之声渐远而去,竟反常地生出几丝心慌意乱。

果然不出盏茶功夫,身后又是马蹄疾驰,喧哗声中一队人马赶了上来,将他们遥遥围住,为首的正是乌衣营执戟校尉何无忌。

谢玄一挑眉,拨转马头,扫了这群披坚执锐的禁军儿郎们一眼,朗声问道:“何事”

他语气闲淡,却噤地众人不敢冒进,齐齐勒停战马,只在原地候着。何无忌更不敢对谢玄端架摆威,远远地翻身下马小跑过来,方道:“末将奉皇后凤旨,捉拿逆贼符宏”

符宏此时早已不在队中,谢玄暗吃一惊,拧眉喝问:“怎么回事”

何无忌低声道:“皇上中毒了当时唯有符宏与皇上同处一车,娘娘震怒,发了凤诏追拿符宏回去审问。”

谢玄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符宏下毒谋害安帝不大可能啊这时机也忒刚好了些,怎么也不似巧合。他思索片刻,忽道:“既追拿逆贼,为何就只有你们这些人乌衣营统领庾楷何在”

何无忌顿了一顿,瞅着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庾大人率众追燕使车驾去了都督,他们早已知悉符宏不在此处,主力是冲那边儿去的派末将前来不过是佯作疑兵,只为牵连都督。”

谢玄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今日种种皆为司马元显的苦心布局只怕早就数月之前,司马元显就已处心积虑暗中筹划要对任臻下手若在任臻车队之中将符宏拿了个正着,就变得是西燕早有预谋布下杀招要动摇东晋朝纲,事后还挟逆潜逃,这种罪名不须审问不须定案,立时便上升为国家冲突

可司马元显怎么敢有恃无恐地向西燕发难就不怕惹恼了慕容永挥师东进除非除非他料定慕容永不敢举兵而能令西燕上将慕容永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的原因只有一个

谢玄的心骤然像跳出了嗓子眼,他狠拽缰绳,刚欲策马,便被刘裕赶上前来掣住胳膊,急道:“都督这一切都是早已布好的局,司马郎君早欲寻机下手,都督此时避嫌尚且不及,怎可自投罗网”

谢玄面上已失了常色,他看也不看刘裕,执鞭之手便猛地挣开:“司马元显要陷害本帅,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份本事”

待谢玄单枪匹马追上任臻一行之时,庾楷的乌衣营精锐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连人带马团团围住,三五十名燕国侍卫刀剑出鞘护住中间马车,而晋军却也齐齐弯弓搭箭,情势一触即发。

“住手”谢玄飞身下马,排众而出,一指庾楷,厉声道,“尔等胆敢兵围燕使,阻扰两国结盟,可是要犯上作乱”

庾楷亦出自河东名门庾氏,虽听命于司马元显,却对谢玄天然有些敬畏,不觉咽了咽口水,答道:“末将奉皇后凤旨,捉拿谋逆罪臣符宏燕使却不肯让我等登车搜查”

“符宏已望风而逃,怎会藏匿于燕使车驾之中”谢玄揽责上身,又道:“本帅有监管不严之罪,来日自向朝廷请罪然则自古来使皆为国君代表,岂能容人辱没随意搜查若是两国因此滋事,庾将军是否担这干系”

庾楷被震地呆了一下,似没想到平日与这燕使并不对盘的谢玄会为他开脱,但是皇帝遇弑何等大事,他领了君命而来怎敢空手而归便也强硬地道:“若这些燕人清白无辜,为何怕我等搜车分明是做贼心虚。都督莫要包庇此人”一句话把谢玄也给兜了进去,惹得那边厢带头对峙的兀烈破口骂道:“你们像抓贼似地一言不发就要强行动手,我大燕国的使臣焉能受此奇耻大辱若是你们定要栽赃陷害,不若干脆动手,来日自有旌旗十万踏平建康为我等报仇”

兀烈此言本为震慑,不料却激怒了庾楷,他信手一挥,弓箭手拉弓瞄准:“好,那就事后查检尸首看看里面有没有逆贼苻宏”

千钧一发之时,遮地严严实实的车厢内传出一句话:“庾将军,你这中郎将官拜几品”